母親的心的散文

兒子大了，他有了自己的兒子。

有了兒子的兒子在母親面前仍然是個孩子。

天還沒亮，母親就一個勁地躺在牀上拿起手機看時間。雖然訂着鈴弦，心裏仍然不放心，如果手機突然死機，如果鈴聲響過自己睡熟了沒有聽見怎麼辦？可憐的孩子，每天都要起這麼早，小小的年紀就要為了養家餬口去上班。

二十七歲，年紀不小了？要和他的父親、母親當年比，年紀確實不小了。爺爺過世早，奶奶身體不好，父親十五歲就輟學挑起了家庭的重擔。十七歲就結婚成家，十九歲生了孩子。家裏、地裏，操心、下力，哪一樣能少得了？時代不同，能拿孩子和自己年輕時比？自己身強力壯，渾身使不完的力氣，能豁上再讓兒子去受自己年輕時受過的那份罪？

兒子也乖巧、爭氣，尊老愛幼，好學上進，畢業後順利地參加了工作，又順利地戀愛結婚。心疼孩子，是做母親的天性。那是自己的心頭肉，帶着自己的體温，承載着自己的喜怒哀樂，能不心疼嗎？兒子是比他父親做父親時大出了八歲，但兒子自幼嬌生慣養，沒摔打開，身子骨還單薄，經不住折騰。正是該補充營養，養精蓄力的時候，能不悉心照顧，憐憫牽掛嗎？

兒子早晨七點半上班，路上要走半個小時。母親要在六點起牀為兒子準備做飯，六點半準時叫醒兒子。早叫一分鐘，兒子就少休息一分鐘，晚叫一分鐘，兒子在洗刷，吃飯時就會緊張一分鐘。所以為了讓兒子休息好又能安安穩穩地去吃飯，這個時間就要把握的好，一分一秒都不能差。再一個主要的問題是每頓飯都要做得讓兒子愛吃，而且在兒子坐到飯桌前，把飯菜擺放齊備。

如果兒子吃過飯高高興地走了，在家看孫子的母親一整天心情都會很好。兒子好，孫子好，當然兒子媳婦的感情也很好，母親還有什麼期待？這小日子過得，真是有滋有味。

要是兒子因為晚上玩手機休息的晚，三遍、五遍地叫不起來，起來後手忙腳亂地洗洗臉，不吃飯就去上班了，母親一天的光陰裏就會侷促不安，心神不定。人是鐵，飯是鋼，何況還要去工作。但什麼辦法也沒有，總不能讓單位上因為兒子起晚了去改上班的時間吧？就是你當孃的願意，人家領導也不會聽你的，兒子也不會讓你去提這可笑的請求。

在母親看來，遲到了被罰款，總比讓兒子餓着肚子去上班強。但兒子有兒子的理由：“老媽，這是性質問題。你餓着肚子沒人知道，照樣是好員工，照樣能做好本職工作。你遲到了，説明你不敬業，沒把工作前當回事。罰款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給領導和同事們留下壞印象。單位上那麼多員工，為什麼別人不遲到？反過來説，要是別人都和你一樣隨意遲到，這工作還幹不幹？”

兒子的話沒錯。不看孫子之前，母親也是上班的人，也有時會不吃飯就去上班而不遲到。母親自己不吃飯去上班，心裏沒委屈。有得就有失，你把時間浪費到睡覺上，當然就沒時間再去吃飯。睡覺吃飯是你自己的事，不能與上班混為一談。吃不吃飯你自己説了算，上不上班會影響到單位裏的規章制度。唉，可憐的孩子，你媽是吃過苦，受過罪的人，一頓、半頓地吃飯沒關係，你可是嬌生慣養長大的，你那個小肚子裏沒食，不難受嗎？

算了，已經這樣了，發多少感慨也已經改變不了這個既定的現實，但願以後別再發生這類似的事情。

兒子早晨上班後，由兒子造成的或好或壞的心情持續着，母親儘量再把精力放到孫子身上。孫子很可愛，像兒子小時一樣。

我的寶貝孫子，你的爸爸有了自己的生活，有了自己的思想，已經不再屬於奶奶一個人了，也不再受奶奶左右。今後奶奶要把對他的愛意轉到你身上來。

想是這麼想，母親就是母親，心永遠都被兒子牽着。

母親又拿起手機，看了看時間對孫子説：“寶貝，再過半小時你爸爸就要到家了。乖寶貝聽話，你爸爸工作了一天，一定又累、又餓。別淘氣，在小車上乖乖地玩玩具，我去給你爸爸做飯。

母親看着孩子，又去為兒子做飯。謝天謝地，在兒子到家的五分鐘前，終於把飯做好了。抱着寶貝分子到門口遙望，期盼着能早一分鐘看到兒子到家的身影。

今天怪了。比以前的時間晚了十分鐘，兒子還沒出現。可能在路上停下來買東西耽誤了。

半個小時後，兒子還沒回來，是不是碰到熟人一起去吃飯了？

一個小時過去了，莫不是去網吧上網了？

每個假設都有可能，每個假設都不成立。兒子不是粗魯人，有事耽誤回家的時間兒子會主動打電話對自己説。

一個半小時過去了，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

母親沉不住氣了。

因為兒子囑咐她單位規定上班時間不允許接打電話，她才一直忍着心中的疑慮不去打擾兒子，現在按着常規早就該到家了還不見人影，她心裏能不急嗎？

無論如何要打電話問問了。

電話通了沒人接。

或許兒子正在回家的路上沒聽見？説不準馬上就要到家。

又過了半個小時還是不見動靜，母親開始煩躁不安，抱着孫子在大門口轉來轉去。

又打兒子的電話，還是通着沒人接。

電話通着，應該沒有意外。但下班這麼長時間了，為什麼還不接電話？

母親後悔了，悔不該不留一個兒子同事的電話號碼，那樣的話還可以從側面瞭解一下兒子的信息。對了，兒子説過，他的一個同事住在對面樓上三單元，但沒説住在哪一層樓，是哪個房間號。不過情急之下母親有辦法。她抱着孫子去對面樓下挨個去摁三單元的門鈴。一個單元十二户人家，十一家裏沒有兒子的同事，一家裏的門鈴沒人應聲。母親心裏輕鬆了一些，雖然為了兒子打擾了十一家素不相識的人，但可以就此説明此時此刻兒子的同事也沒回家。

這個小小的安慰並沒讓母親完全放下心來，她仍然胡思亂想，心事重重，以至於兜裏的手機鈴聲嚇得她渾身顫抖了一下，發了一會兒愣才想起去接電話。

電話是兒子打來的，母親接電話的聲音竟然有點變調。

“媽，你為什麼打電話？不是給你説過了嗎，上班不讓接電話。”

“現在已經下了班快三個小時了，我能不着急嗎？”

“你着急什麼？我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那次有事耽誤不打電話給你説一聲？”

“因為你今天不給我説我才着急。”

“今天不是我有事，是單位加班不讓接打電話我才沒機會告訴你。”

“現在下班了嗎？”

“剛下。我們上班前手機都要上交，下班時才能領回來，才看到你的電話。以後做事穩當點，別這麼沉不住氣。”

母親在電話裏笑着説：“知道了。”但臉上流下了淚水，也不知道這淚水是因為高興還是難過。但不管是高興還是難過，裏面有對兒子加了這麼長時間班的心疼是毫無疑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