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芳菲隨筆散文

來源:文萃谷 2.17W

許多個拂曉,是我記憶裏曾經見過的樣子:屋頂上的幽藍,照亮暗處的路燈,靜野似的行道和樹影。我不能肯定這種惺惺相惜之感意味着什麼,但是我覺得其中含蓄着種種的邂逅和再相遇,真實又虛無,使人找到了一時丟失的安寧。我喜歡這個世界的斗轉星移,也喜歡我的世界日復一日的綿長,帶着平靜卻又偶爾充滿驚喜。世事紛繁,我有時免不了也會不安,也要經歷徘徊和迷失,當我在歧路上,卻從未覺得無望。逝去的時光告訴我,歲月是順流的,我們唯一能讓幸福長久一點的方式就是,讓下一秒不急於到來,讓這一秒不急於過去。

四月芳菲隨筆散文

三月的末梢,院中溢滿了春天。太陽忽然出現在天空,陽光下枯萎的葉子也是好看的。人們紛紛打開窗子,讓風吹拂過於潮濕的房間,白得像羽毛的雲朵,好像是你向我走來。水中插枝的綠蘿,把寒冷的日子度了過去,暖風吹來的枝條搖曳得優雅。被我遺忘的小森林,在陽光和極少水分的呵護下現出疏落的新綠,難得看到如此頑強的生命。節氣在轉換,鳥鳴代替了烈風的呼嘯,嚴冬蕭瑟的牆根下快要鋪滿青草,一種野花不停地開起來,泥土也不再是單一的顏色了。屋外有人在石台上摘青菜,頭頂上伸展着春天新生長的翠綠葉片,我真願意化為一片樹葉在它們的覆蓋之下。臘月的沉寂,一月的小提琴,二月的讀書聲,那裏兼而有之。很小的孩子從小街一端跑到另一端,捉柳絮,見到人們就開始微笑。他自由的奔跑像極了小時候的你,透露着一種美,樹木安靜從容生長是一種美。晴煙渺渺,萬物復甦,雨後的黃昏應該是你最喜歡的浪漫。在彩霞的餘暉裏,你轉身時,她牽起了你的手,一起向前面走了走。然後,一片密密的楊葉把你們遮擋住了,只能聽見無法辨別字句的笑聲。細小灰色的蛾子,貼着我視線穿過的玻璃窗,它驚飛着尋找它的光,使我躊躇着不知道該把視線移向哪裏。就在我猶豫的空隙,你們已經消失在這黃昏,徒留我一個人黯然。我這樣望着春天的黃昏,我人生的窗外,我得感謝,想到自己生活在平定的並不飄搖的世界,我會忘記被我稱之為煩惱的`東西,我會忘記我以為過不去的時刻,讓自己的心思寧靜。

空氣是平靜的,夕陽四周的光芒幾乎覆蓋了整個山巒,那些最早開在四月裏的花,現出迷濛的顏色,蝴蝶的翅膀焦躁不安地拍動着。我們沿着山的西邊走來,沿着寬長的街道,穿過黃昏的城市,坐在車上,好像跟着一條河流,遠遠的去向晚霞滿天的地方。車裏的你卻是沉默至極,我也跟着你沉默,拍打着衣袖上沾的花瓣。一向活潑的我,雖然受不了這樣的沉默,但終究沒有勇氣發出聲響。我隔着窗注視着路邊的花園,那裏清新的花朵在鬆軟的泥土裏盛開。我記起某個春天我一個人出行,那時候的孤獨也沒有此刻來得深刻。你説你想要陽光的春天,可惜我的眼睛裏全是悲傷,春天早已消失在你沉默的雙眼裏。

風的聲音起伏不定,夾着土。花多得數不清,但非常清雅。花落時正像白色蝴蝶飛舞着與人擦肩,又像紛紛揚揚的雪片向大地上飄灑,鋪滿一地,使人欣喜得不忍去踩。花樹環繞的曲折小道給人一種通幽的愉快,在灰藍的陽光下,一直向遠延展下去,人們一路走,一路用手掌去接花瓣,幽香一陣一陣撲面。那些存留最久的梨樹,它們散佈過一百年的香氣,強健枝柯經歷過一百年的風雨,有幾株守護着低平的墳塋和逝者的碑石,花枝向碑石生長着,草木有心的樣子,多麼富有詩意的墓域。遊玩的人們談笑着從樹下走過,生死捱得這麼近。涼亭裏的人,彷彿坐在電車上,向外望着。那個沉默的女孩,我真想看看她手中的書,她抬手就能觸到一叢極盛的花枝。那個駝着背宛如寂靜小島一樣的老人,流年似水的髮絲飄在風中,映襯着身後的四月天。等到夜晚,這亭邊將只有梨花皎白,在風中搖擺。我想,只要還存在着對生命的敬重,就一定存在着清明這樣的節日,那些永恆的紀念,總是沉澱於懷舊之心的深處。

街角幾樹高大的泡桐在黃沙漫天的夜晚過後開花了。樹冠寬闊地排列在那兒,一串串花朵向下壓去,樹枝變得彎曲,枝椏的影子寧靜而悠長,跨過小徑,伸向草地。花朵仍是紫色泛白的,喇叭形,正和少年時我拾起過的一樣。粉色和黃色花朵盛開的海棠和連翹,已經極其繁密,花朵在陽光照射下閃亮,告以春深的消息。在這個春天裏,我耳機裏的音樂也因為你的出現充滿了甜甜的味道。我走在那些上班的人羣中間,並不顯得與人不同,彷彿“經過淚水的洗滌,憂傷的過往給一掃而空”。偶爾也在幻想着,你會突然出現,説一句:我來晚了。天上是有云朵的,半暖的風從枝間穿過去,滿樹桐花斷續而美麗地飄散着,引着人只想即刻到那花下去,久坐或者緩緩地散步,但是我離開了,沒有停留,沒有多張望一會兒,我心裏無限悠然,我在那願望產生時經歷了一種滿足,也在那願望放下時經歷了一種自由。一切在願望中都是好的。但也僅僅是願望。

我向小區的院子中走着,白色汽車從顯出綠蔭的路盡頭緩緩駛來,轉動的海藍色輪胎改變了灰色路面的形容。陽光含蓄地落在樓口角落的煙灰色陶土花盆裏,它們都是不醒目的,稍微下點雨的時候,我看見過很小的葉片上落滿了透明的珠子。一些花盆邊緣有模糊難辨的雕紋,一盆泥土裏有瘦長的仙人掌。它們中間哪一個曾在春天開着黃色花朵,我説不出。我想象它們的主人是一個蟄居的小説家。一隻貓安靜地蜷伏在牆根下,四月春暖,它應該沒有煩惱。石台邊綴滿細密花朵的枝條有的觸到低處的灌木了。鴿子一程一程向遠飛着。郵差過去了,他在冬天帶走過我們的一封信——一封善意的信,想到那個寒冷窮困的地方我們覺得牽掛。我走過塞着水費單的藍色信箱,走過陽光照到一半、牆面早已失去潔白而覆滿廣告的樓道,走過總在週末傳出聖歌的那扇門,這樣走上樓,看花,煮水,寫我的筆記,時節交替,春天也就過去了。

五月的微風快來了,白天不再是短暫的,大地就要變得富麗,城市就要開始它夏季的生活了。我能給你什麼樣的五月呢。石榴花開的午後和從前一樣收到南方的新茶,北方的甜瓜,這幾千裏的周折使我的房中充滿怡人的芳香,從窄小落塵的涼台一直飄進陽光照不到的餐廳,一時間,並不是千言萬語,而是莫名地,欲言又止,這種感覺,也許,就是思念。連雨天干淨的樹葉,黑暗中熟悉又未知的談話片段,煙的影子,雲的影子,薄霧裏的各式幻想,一場病後新的健康,守着落日心境的轉折。帶些淡淡的感傷,看完一部電影。含一顆水果糖,手洗幾件衣裳。這些時刻都是美麗的。可惜五月終究還未來,我的臆想終究不是現實。那些美麗的時刻可能並不會真的在五月裏發生,而我也不知道那你喜歡怎樣的五月,怎樣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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