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水年華抒情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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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達烏鎮,輾轉西塘,四月,按約遠別江南。行在路上,望着小橋流水,似有千言萬語想對這石橋木屋訴説。烏鎮、來了,從未離開,可迴歸庭院,閒敲子時,卻又落不下一字一句。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處港灣,收拾着我們匆忙的腳步,掃落這一生來去的風塵,走進這院子,漂泊的靈魂就得到了安放,平靜得如夜裏寂靜綻放的白蓮。我喜歡這靜掃落葉的庭院,願做這樣一朵孤芳自賞的蓮,這院子只屬於我一個人,我把所有的心事都鎖在院子裏,黃昏煮茶,煮成一個人的清歡。

似水年華抒情散文

漸漸地,無情成了我的專場。不與人聚,不與市鬧,不論我走過的地方有多麼的繁華,我一如既往,來去無縛,沉靜如水。我似乎總在行走,卻從未想過要行走,順着歲月的流經,離開這座城,趕赴另一半天,在臨水的地方,倚看殘陽。當我的腳步踏足江南時,我許諾,不在這天光雲影,煙雨畫舫裏輕易生情,我不願在這等候了千年的城裏,留下太多的憂愁,我要在江南鑄夢,鑄一個柔情温婉,雲水禪心的夢,如落花一樣的輕,如流水一樣的自由。我是一株流落紅塵深處的浮萍,因為江南這片吳越之地,我才有了根,能夠順應自然,做到隨緣離散的根。

遠赴江南時正值寒冬,萬物沉寂,百花凋零,卻是踏雪尋梅的好時節。我到江南也是去尋梅的,尋一枝心似蘭草,清淡自持的梅,她也許不如文字描幕得美麗,但那淡雅的幽香,冷峻的花朵兒,一定會驚豔我的眼眸。梅花清絕,而我亦如蓮潔淨,我們該有一段似水年華,如當年的文與英,沒有任何徵兆,沒有交集的結局,幾次相遇,幾次別離,仍是山水各安,日月憑欄,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良人易得,知己難求。是你此時落筆的文字,封住了我遠去的道路嗎?為何我動盪的心神照不亮這漆黑的夜?幾月跋涉,我該是有些倦了,那麼、就讓這夜化身道場,青石化作蒲團,盤腿而坐吧,呼吸之間,做一場無盡的冥想。深信,這空山鳥語,定會帶我回歸桃園,一如昨日,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一樹梨花壓海棠,你看這春天多麼有趣,這平日娉美素不往來的花草,如今卻偏生擠在了一起。我不願與花比美,它們是自然之物,我這經風霜塗抹的容顏終敵不過那素色桃花。我要像那潔白如雪的梨花一樣,保持自然,縱使春秋更替,皺紋一天天加深,但我還能端然於世,還能坦然面對青春遲暮的.更迭。

四月,連日陰沉,似乎總要下幾場雨來。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慾斷魂。雨季歸來,我也有要掛青重逢的親人,他們還在彼岸等着看我日益豐盈的文字,等着與他們日夜守候的親人重逢。我是相信人死後有靈魂存在的,他們安住於我們的內心,用記憶延續他們未完的生命。從不提及舊事前緣,卻從不敢輕易拋棄任何一段記憶,遺忘便意味着有人要離你而去。陌上擦肩,願把所有相遇銘記於心,於歲月深處結一份善緣,生一份慈悲,渡化有情眾生。

兒時貪玩,總喜歡到墓前撿未炸的鞭炮放,綠色的菜花兒裏,泥土中,樹杈上,石縫間……到處是殘留的鞭炮,卻不知在無意間驚擾了已去的舊人,也傷了這花草山石。如今,故人遠去,繁華落幕,唯有我還行走于山水間,尋幾段似曾相識的緣分,只為早日結束行程,迴歸山野。喧濁塵世,能守着舊時村落,看日出日幕,炊煙裊裊,亦覺是一種莫大的安寧與幸福。

母親走了,葬於家鄉的田野,我們離開了,她一個人在山腰看着遠處,守望歸人。她葬得高,她一定是想像從前一樣,在門前看着我們歸來,當看見我們從山下的鄉里進村時,她便露出了她封存了一年的笑容。父親重情,每年不管多忙,他總要回一趟老家,背上鞭炮、錢紙、香燭、同家人過年。兒時不喜大山,總是想方設法不願回去。於城市步履匆匆久了,厭了這喧囂鬧市,我已是盛年,也懂得了山水情緣,戀上了禪林清歡,對舊時山村更是痴迷不已。其實,我與山水生來結緣,只是未曾經歷,怎會懂得,千帆過盡,終得相守。

母親走得早,我也醒悟得早,親眼見證了生死離別的我説:“今生,過到不惑之年也就足夠了,我要把最美的姿態留在世間,千年後再來尋回。”其實,那時的我,不過是目睹了死的殘酷、怕老去,不願他人看見自己殘敗的模樣,於是,在蒼惶間許下永存的諾言。歲月無情,但佛慈悲,多年以後,再度重逢,佛已經教會了我坦然,而昨日戲言,也如雲煙消散。母親如願,與家鄉山水,故人親友永遠相守,而我卻無從得知?父親説,若有一天他不在了,讓我們把他送回家鄉,葬於母親的旁邊,他要和母親一同看日出日落。年華漸老,風物有情,這樣一個不曾觸碰唐詩宋詞的男子,亦許下了天長地久的誓言,不禁令我眼眸濕潤,對詩詞更添了幾分喜愛。

我該是屬於靈山的,終有一天,要斷絕塵寰,遠離俗世。只是,歲月深遠,要放下所有,還須有人指引,走完所有的過程。花開的季節,趕赴靈山禪寺,於佛前焚香叩拜,我的心是忐忑的,我不敢看佛,我怕他看見我心中的愁緒,匆忙的叩首,甚至未曾許願就已離開。佛沒有責怪我,他用山腳的相遇告訴我,只要用心堅守,覺茶、聞香、冥想,我將會在不遠處得到證悟。一時喜閣,白牆庭院,落葉封塵,你只用一個回眸,便解開了我三世的謎團。“妾乘油壁車,郞跨青騦馬。何處結同心,西陵松柏下。”江南,這座為愛情而生的城,卻了結了我一生的塵緣。

似水年華,枕水人家。以為,按照計劃行走,便可以不受光陰催促,可離去時,才恍覺所有的安好都只是聚散匆匆。我不流連烏鎮,來過、坐過船、揺過擼、提着燈籠走過橋,看過露天電影,去過梨園,枕水而眠。沒有情緣,唯有遺落在水鄉的舊夢,離去時亦當如山水輕盈。青石小巷,白牆黑瓦,即使我不再趕來,它也會記得曾經有個女子,攜着文字,帶着禪心,輕輕地來過。似水年華,那段雲水禪心的邂逅遺留在了西湖靈隱,烏鎮註定只有黛瓦白牆,木門雕窗,以及那一杯還未來及品就涼卻的清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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