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的森林抒情散文

來源:文萃谷 1.37W

我好像在稍稍懂事的童年,便開始常常浸在憂慮中。

曾經的森林抒情散文

它,像一座巨大的黑森林,籠罩着我。我曾經一度認為,我或許一直都要被這樣籠罩着,永遠走不出來。我要一輩子生活在這座大森林中吧?森林中,霧大,風大,灰暗,潮濕。透不進多少陽光。也聞不到多少花朵的氣息。連夜晚的月光,也有些慘白。我曾經日復一日地浸在這樣一種憂慮中,恍惚。

記得有一日,我大約只有七八歲吧,一個夏夜,母親病着。破舊的屋子裏散發着中藥的苦香。父親唉聲歎氣。我坐在比我矮不了多少的八仙桌旁篩麥粉。是我自己磨的。我想做粑給我的父母吃。幫病中的母親一點忙。我低下頭,只顧篩着粉。臉上,衣服上,全部是濺開來的粉屑,似浸了一層淺白的灰。偶爾抬頭,桌上的一面圓鏡子裏,映出我愁苦的小臉。啊,也許那一刻,我都覺得我有些老了。當然,也或許只是稍稍長大了些。自從那時起,我真的就心事重重的。我老擔心,我的母親會死去。她常年要煨着個藥罐子,總是一屋子的苦味,散不去。母親的一張臉,總黃黃的,轉不過來。可是,她卻永遠都在勞作。又有病,又不得不勞作,這能捱得多時?我就常常想,也許哪一日夜晚,趁我睡熟了,她就會死去。到時,我哭得死去活來的,也來不及看她了。有一段時間,我就常常不敢睡去,但也總昏昏沉沉地睡去了,畢竟是小孩子,只是多夢。聽得貓兒在屋上踩得瓦片地響,我會驚恐;聽得柴垛裏有些微的聲音,我也會惶惑。真的,小時候,我就常常地浸在這樣一種憂慮裏,不得出來。

後來,我的母親還到合肥去診治了幾個月。我很是歡喜了一陣,想着,我的母親有救了,不會死去的。到合肥那樣遠的天邊,去診病了,還不診得好好兒的才回來?那段時間,我的父親裏裏外外地忙,要掙工分,要到畈區修渠道,修公路,背糧食,要天天去學大寨,還要管着我的飲食與學習,還有牲口要喂,每天累得像一灘泥,時常在午夜裏歎氣。到現在,我都還聽得見那些細碎的歎息聲。隔一段時間,外婆會來照顧我一陣子。等到我的母親從合肥回來,又帶回來一大堆藥,還是一屋子苦味。不過,我還是挺歡喜的。我總覺得母親從此有救了,不會死去了。後來的事實證明也的確如此,你母親很堅挺地活下來了。在合肥,她還託宿松老鄉給我織了一件毛衣。非常漂亮。母親從此笑容也多了些,似乎強健多了。我很是睡得甜美了一陣。

直到上了國中後,我母親還是不離藥罐子的,我也還是時常在夜裏獨自哭泣。有要好的同學總在勸我,不要緊的,你母親會好起來的。但是緩解不了我心中的重重疊疊的憂慮。便是過年時,藥罐子都是丟不掉的。只是為了禁忌,為了來年有個好的'兆頭,就暫時丟幾天不煨藥。我每每於過年時,都要問:今天不煨藥嗎?父親就要打我,又似覺得不妥,大過年的,童言無忌嘛。也就屢屢作罷。

到底什麼時候母親甩掉藥罐子的,我真記不清楚了,但森林是終於走出來了,陽光也終於重現了出來,母親一直活到了現在。她還會繼續健康地活着。或許,我的憂慮從來都是多餘的。但我真的走過了一段太長太長的森林。

或許,每一個人,在年少時,或其它年齡段,都可能進入又大又黑的森林,也可能會像我一樣陷入又大又深的憂慮中。但是,總是會走出來的,總是會來到森林外,陽光普照的開闊地。

時至今日,我還是會常常浸在憂慮中。但已不是早年的森林了。即便有一時半會兒,陷在陰暗裏,我也會很快地掙脱出來。我已經長得很大了。遇到什麼樣的森林,我都不再驚懼。我總相信,沒有走不出的森林。所有的森林,都只是暫時的,都只是虛幻的。我們終將走向光明的去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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