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武觀後散文

我有時看武術比賽，也看別人看比賽。網上有人發帖，説他看武術比賽，就看過程——力量、速度、意志、技戰術，結果誰勝誰負，則無所謂，不關注。於是我疑惑：他看國人和洋人比武，對結果也“無所謂”嗎？看來是的，因為他沒有特別説明，而是“一言以蔽之”。

曾在韓國舉辦過武術比賽——中韓對抗賽。韓國拳王和中國名將的對陣最引圍觀。第三局，韓國拳王被ko，倒地不起。結果一出，韓國觀者扼腕哀歎，傷心落淚；華人華僑觀者拍手叫好，跳腳歡呼：有白種觀者面無表情，安之若素。三種表現明示了三種人的三種歸屬——韓國、中國、某白人國。於是我也看見比武結果——勝與負，榮譽與屈辱——的色彩或濃或淡地潤染在比武者的歸屬母體上，潤染在歸屬母體認同者的精神上，雖然不是永久的。

人的歸屬透過社會歷史的地質積澱，植根於各層級：國家、民族、地域、羣體、家庭。國家、民族的主根深植于歸屬者的'骨血心神。於國，有為國爭光的。於家，有“家醜不可外揚”的。但都是為“國”“家”好。所謂“無所謂”者，有所歸屬麼？若有，那一定是練就了老聃的木坐神功，很不容易，得道者也不會多。

人之初就有歸屬嗎？有，就連動物都有，但也許稱動物為羣屬更確切？從前鄰居養了三隻白母雞 。它們也爭食，也啄鬥，但我分不清它們的個體，唯見白天就伴覓食，黃昏先後上窩。忽而闖進來了第四者，也是白母雞。鄰居的“三姐妹”立時判明那是“羣”外的異己，迅即合力攻擊，直至對方掉毛逃走。失羣的小角馬，也不被另一角馬羣接納。

人必竟高度進化了。不同歸屬的人可以交往，交融， 甚至A國可能與B國在某些領域某些時候牽手合作。但文明的人類脱不盡動物性。殖民、侵略、扼制、貿易保護、各種滲透之類，都是施行者在為其歸屬謀利，而無視損害他人與否：人的動物性也在進化。對此，損人者和受損者之外者，可能無動於衷，因為他另有歸屬，就象那個冷眼旁觀中韓對抗比武的白種人。

在競技運動裏，我國的女排、乒乓球隊常為國家爭得榮譽，為國人稱道。這裏，國人的歸屬和歸屬對國人的認同，明如晴天旭日。有人臭罵國家男足。但也許是恨其不勝，怒其不爭，是出於好心，渴望其好的。

或説，不就是一場比賽嗎，何必如此狹隘民族主義？渴望自己的國家隊或本國選手取勝，如果是狹隘民族主義，那麼對本國隊或選手勝負結果冷漠到“無所謂”，且把這“無所謂”擴而散之，又是什麼主義？可謂之民族無所謂主義嗎？

或説，行家看的是過程、門道，不重結果。但行家也不是飛天大仙。有一回在中國舉辦中日對抗賽，組織者特邀日本拳王作為佳賓來華觀戰，頒獎。他在台下看，有時竟喊着為日本選手支招。他看過程看出了門道，也想看日本人獲勝的結果。我相信他的喊，是情不自禁，是其歸屬的自然而然，就象中國人、韓國人、那個白種人對那場比武結果的不同“表情包”一樣，是各自歸屬的無意識。

寫累了，適聞雁鳴。仰望蒼空，有雁羣作人字形，向南飛去，一邊鳴叫着，呼喚着，消失在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