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腳外婆散文

刻在腦海中的外婆，個子不高瘦小，長臉顴骨突出，眼睛深陷，後腦勺永遠墜着圓圓的髮髻整齊光滑。外婆穿着斜長褂子，褂子開口斜在左邊，肥大寬厚的上衣把枯瘦的身體覆蓋，最扎眼揪心的就是外婆的小腳，古人以三寸金蓮為美，外婆的有五寸吧，也許是為了支持以後的生活多留了兩寸，那雙小腳拖起了一個家庭的負擔。

從媽媽的口中得知外爺爺在媽媽小時候因病去世，媽媽有兩個姐姐一個哥哥，一家五口的衣食住行全壓在外婆的身上，可想而知外婆拖着小腳奮力的為家庭付出的艱辛。

我小時候很貪吃。記得外婆家有兩棵石榴樹，每年秋天紅紅的石榴掛滿枝頭。秋季是我向外婆家跑的次數最多的時候。我吃力地推開外婆的木門，進門就大喊:“姥姥……”外婆總是很快放下手中的活，慈愛地迎上來，撫摸着我的頭：“累了吧，姥姥給你倒杯水，裏面放了糖。”我心裏惦記着那甜甜的石榴，雖然不渴也應了一聲。外婆似乎早就看穿我的小心事，從裏屋筐子裏拿出兩個大大的紅石榴，放在我面前的桌子上，和藹地説：“這是前幾天熟透的，又大又甜，怕裂開被鳥吃了，姥姥摘了給俺外孫女留着。”

我拿起姥姥掰開的石榴有滋有味地吃着，那時自己也沒心沒肺的不知道讓外婆一起吃，外婆只是看着我狼吞虎嚥的樣子，開心的笑起來。我吃着手裏的石榴還指着樹上的石榴一直不停的問外婆，問這個什麼時候熟那個什麼時候熟，外婆總是很耐心的回答我這個要幾天，那個要幾天。

外婆喜歡給我做麪條吃，外婆的小腳像紮根地板似的，把整個身子固定在桌子面前，腳不動手臂有力的和着面，擀麪杖一遍又一遍的擀着，不一會一張薄薄的面膜攤開在整個桌面。外婆利索的把面膜摺疊起來，只聽咚咚咚又細又長的麪條排列在桌子上。外婆家裏燒柴火做飯的鍋很大。瞭解到那八印鍋是不是八尺那麼大，現在我還真的不太清楚。外婆在巨大鍋裏放入兩舀子水，兩舀子水在龐大的鍋裏都看不着，嘿嘿！我趴在鍋台看着姥姥的一舉一動，姥姥慈祥的笑容，敏捷的動作。想着不一會就能吃上麥香勁道的麪條了！

我漸漸的長大，外婆的身體日漸的瘦小，也有點糊塗了，舅舅沒家室，媽媽把外婆接回家照顧。外婆牙齒也沒幾顆了，媽媽給外婆弄些軟軟的可口的飯菜吃，外婆只是吃一點就飽了。家裏有棵無花果樹，我會摘熟了的無花果給外婆吃，無花果又甜又軟，外婆雖然牙齒少，但是吃這個不費力，外婆吃完總是意猶未盡的問:“這是什麼？好吃！”我貼近耳邊大聲回答：“是無花果，姥姥外面的無花果熟了我全部摘給你吃。”不知道外婆是不是能聽到我的回答，外婆吃力大聲的回答：“嗯嗯……”

外婆的.小腳折磨的外婆老是喊痛，媽媽每隔段時間就會用針剝掉外婆被勒斷的四個腳趾上的老繭，把一塊塊厚而硬的死皮清除掉，減少外婆腳的疼痛。不明白那時的人們為什麼裹腳，伴隨她們的是一生的勞累、艱辛、痛苦，然而心靈的熱情、堅強、對家人的愛支撐着她們的一生。

外婆雖然有點糊塗，但心裏明白自己的日子可能不多了，老是跟我媽媽吵着回家。就像是個孩子似的，天天鬧着回家，我問過外婆為什麼回家，你那個地方也沒什麼擔心的。外婆認真的説:“我家裏櫃子裏有自己給自己做的壽衣，還有釦眼沒打好，釦子也沒縫，回去我得縫上，到時候能穿。”媽媽無奈把外婆送回家由舅舅照顧。

這時想來，外婆的壽衣是在外婆身體健壯時自己動手做的，一生走來婚姻，養育兒女，以及耄耋之年都是認真對待，用心付出，珍惜每一分。外婆回家不久就離開我們了，穿着自己縫製的壽衣安詳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