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裏的散文

窗外有風，是窗户告訴的，是樹梢告訴的，是晾曬在鐵絲上的牀單告訴的。沒有看到過風，都是草木紙屑旗幟沙塵寒冷説出來的。也不是他們説出來的，而是看到它們的我，感受到它的我説出來的。早上心裏就蠢動着到野外轉轉的想法，但又被那本書扯着，沒有動身。

《亞當.貝德》是英國作家的作品，放在家裏有小20年了吧，直到今年年初才拿出來。過去是不大愛看外國作品的，因為閲讀習慣的原因，還有大家都説的心情浮躁的原因，根本就讀不下去那麼太文學的東西。但剛剛合上這本書後，還是讓我有了重新審視自己過去對於外國文學態度的想法。過去當然也不是對所有外國作品都不愛讀，比如早年讀的《復活》就很震撼，《萌芽》就很驚歎。但總的感覺，有些名著節奏太拖沓，加之外國名姓常常記不清楚，就覺得沒有中國的四大名著等作品那麼更接近於我們瞭解的生活方式。這回讀到這本書，從作者寫的19世紀中葉英國鄉村生活裏，從文字極其貼近生活的描述裏，從那些鮮活的人物身上，還有別具特色的文學語言裏，讓我感受到了文學的魅力。説實話，這是我讀過的最好的小説作品之一。儘管這樣，讀這本40來萬字的作品也斷斷續續地用了近3個月。這就是現在的讀書現狀。再也沒有過去一天讀一本的能力了，或許，也是年齡不繞人的結果吧。

但我心裏明白，客觀不是原因，真正的原因還是讀不進去書，其他雜亂事物還有電視電腦遊戲佔用時光太多。

晚飯後，下了些決心才走出門外。不過，這時候已經暮色升騰，月牙兒已經甜甜地掛在天上了。

路上不少人。小城太小，想孤獨都不得。幾步就追上了前邊的老龔。老龔背駝得利害，嘴裏冒着一股青煙。過去一起聊過，他比我整整大一輪。我再過12年，是不是跟他一個樣？記得他因為胃病是戒了煙的，怎麼又冒得那麼兇？曾經，因為女兒對象的事情到處發動相識的人給介紹，那時候他還是很瀟灑的嘛，現在卻處處顯露滄桑了。

“你也走走？”

“走走。”都是廢話閒話，但卻是必要的。沒有廢話，怎麼開口説話呢？過去經常是“吃了嗎？”廢的更加利害：我沒吃，你請我吃嗎？語言的功用重在交流，有時候有沒有實際意義本不重要。本來要加一個前綴，稱呼一聲他過去的官銜龔科長的，又沒好意思説。現在，這官職太小，誰知道他喜歡不喜歡呢。

“天熱得真早，記得10來20年前，現在這天還冷着呢。”

“是啊是啊。天是變得，唉。”

他開完了頭，我也得跟着説説啥，把閒話繼續到底。楊樹上的流蘇已經掛出，榆枝上的黑苞苞似乎正在撐開小小的赭傘。天氣的變化是明顯的，較10年前，開春提前半月20天，啥問題也沒有。不單單是我們這裏，全世界都在變。現在才感覺得到，這個地球實在不大。

説話就到了禮堂前，時間不到，跳廣場舞的還沒到來。人影稀落，有些小孩子在玩輪滑或者滑板。這是這幾年的時興玩藝兒。時代跳躍着的東西，孩子們這裏體現的比較集中。我們小時候是木棍石子兒，後來是彈球皮筋，再後來是紙煙盒四驅車。現在多了許多，其中電腦遊戲已經植入不少孩子的心中。一種玩具一個時代，一類玩法塑造一類人。

“過去的禮堂前啊，還有楊樹沙棗樹呢！”現在空曠的大理石地面上架着兩盞高大的燈，天一黑華光萬道。

“過去地面上鋪着磚塊。”我記得太清晰了，過去這地方凸凹不平，晚上走路是得小心些。

經過廣場，走到體育場。這時候，幾個老龔的老夥計已經在前邊了。這都是些年齡差不多的60來歲的小老頭。到了這個年齡，孩子獨立，自家清靜，閒來無事，搭伴溜彎，就把他們聯繫到了一起。我知道都是那個單位的人，但説不出姓名。

走進跑道，一個老頭説，“這裏的廁所一個冬天都沒開門了，不知道怎麼回事。”

另一個老頭罵罵咧咧“都那個XX部那些光吃不幹事的，連個公共衞生場所都管不好，還整天講這個哪個的'。”他罵的就是我所在單位，我雖然與管理這裏的下屬單位沒有什麼關係，但聽到他的罵還是在心理上受到一點影響。我承認他們説的事情確實是一件公共管理不到位、工作沒有監督檢查的問題。但也想，到了一定年齡，還是不能這樣用漫罵講事情的好。這説明，他本身心不平氣不順，每遇到一個氣口，就要藉機發泄一下。其實，如果要想起到作用，你找到這個單位領導去反映一下也是可以的。這也提醒我自己，在許多事情上，還要耐心，不能太着急。中國的事情，靠急躁是辦不成的，不忍耐也是辦不成的。當然我們自己做事，不能這樣，能辦的，應當立刻，不能拖沓。拖沓不光是作風，還是一種病態。

我加速走過他們，走上了南環路。這裏，春風習習。真是熱了。出門還減負了呢，但現在已經後背汗津津的了。現在拉拉領口，讓風灌進去一點，舒服極了。

這時，天更暗，路燈已照亮了前邊。月牙兒雖然依然可愛，但是比前幾天清瘦了。接近夜色的天邊還剩下一抹明亮，哦，不單是天邊，弱水河裏也有一絲明亮，看不清是河水還是殘冰。河灘上有幾窪明亮則是開化了的冰水，顯示着目前地下水位的高度。風無影，只能從涼爽裏，以及路邊紅柳樹裏冒出頭的蘆葦纓花舞動裏知道。這纓花也夠利害的，從去年到今年，堅持過一個冬季，還那麼挺立着。

路上人亦不多。或許今天我出去的早些，散步的人還沒有完全出動。過去，散步是小城的一道風景。前兩年有人總結是“男人喝酒，女人狂走”，現在女人跳舞，走的自然減員；看來，時勢也在變吧。

迎着微風的感覺確實爽快。沁人心脾，或許就是這種東西。這個季節，在沒有絲毫污染的地方多走走，享受清新閒適，不能不説是上天賜予的生活情趣。或許，有人説這裏太單調靜謐，但如果到了都市，這是拿錢都買不來的呢。走回小城的街道上，某單位光彩奪目的宣傳牌上的一句話讓我默唸了好幾遍：“偏地方，苦地方，建功立業好地方。”很鼓舞士氣的話。

他們總結的真有幾分道理。如果在安逸奢華的都市生活，誰能感受這裏的好、想到這邊春風裏的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