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犁散文

來源:文萃谷 1.07W

跟犁是上個世紀七十年代到八十年代初,在生產隊裏的一種農活,就是每年秋收結束後、犁地種麥時,生產隊要派個半大的男孩,給扶犁手服務。跟犁的主要任務是牽牲口、打土坷垃、钁地邊等。就像建築工地上,泥水匠壘牆幹活時,要有一個小工給他搬磚和泥一樣。

跟犁散文

那年我十多歲,收秋種麥時學校放了秋假,生產隊長派我跟犁。我服務的扶犁手是萬俊爺爺,當時萬俊爺爺50多歲,瘦高個。他脾氣不好,好發火好吵人,但他幹農活是一流的,犁耬鋤耙,揚場放磙樣樣在行,在生產隊裏沒有人能比過他的。

秋季犁地是要起五更的,每天天不亮我和萬俊爺爺就到馬棚牽牲口。我們用的是二頭牲口,一頭是棗紅色的騾子,一頭是黑裏帶白的大個子毛驢。從圈裏牽出這二頭牲口後,先讓它倆喝足水,幾乎每頭能飲一大桶,再拍打拍打它們身上的灰塵、草毛,然後把棗紅色的騾子套上小排子車,把七寸步犁、土耙等農具放到小排子車上,毛驢拴在車邦上,我們就出發了。萬俊爺爺趕着車,我坐在車上。這時天還是黑咕隆咚的,星星還在睡覺,有的閃有的不閃,月亮也是朦朧的,坐在車上有時我也就睡着了。到地後先套犁,騾子是硬牲口,作為主角是帶墒的.,毛驢在騾子的右邊是配角,是拉邊套的。

犁地的第一環節是起墒。萬俊爺爺是犁地的老手很會起墒,他乘着朦朧的月色來回看看這塊地,就決定了從那裏起墒、怎麼起墒。如果這塊地是中間低兩邊高,就從中間起墒,要覆着犁,如果是兩邊低中間高,就從兩邊起墒,就攪着犁。覆着犁就是土往中間翻,這樣犁完這塊地時正好土翻的平平展展的。攪着犁就是土往兩邊翻,最後犁完時也是平平展展的。

起墒時我管牽牲口,這叫牽墒。每到起墒時萬俊爺爺都要大聲叫喊:“抬頭、挺胸、眼往前瞧,拽緊騾子,胳膊伸直,大步往前走!”這樣起墒起的才好,起的墒才能筆直。萬俊爺爺告訴我説:“墒起的好犁出的地才平、才均勻,就像一個人走路一樣,步邁的不直就不會走彎路,不會摔跟頭。”如果我稍不留神,牽不好牲口,起墒就彎彎曲曲,這時萬俊爺爺就會很吵我:“你操的啥心,瞧瞧犁到哪了,讓別人笑話咱。”起好墒後就不用我牽牲口了,萬俊爺爺右手扶着犁,左手拽住韁繩,一個人就可以了,我可以到地頭坐下休息會。等天亮後看看犁過的地裏頭,有沒用硬的土坷垃,如有我就舉起钁頭挨個打碎,看看地頭有沒用犁不到邊的,如有我也要用钁頭钁到邊。萬俊爺爺要求我一定要把土坷垃打碎,地頭钁到邊,如果不這樣,種麥時麥種就不踏實,出來的苗不是黃就是瘦,麥苗不壯影響收成。

萬俊爺爺做活快,天亮時幾乎就能犁一畝多,這樣一天下來可以犁三四畝,他幹活要求很嚴,幹不好就要從頭返工。有一天,太陽都過了頭頂了,我們犁了有二畝多了,萬俊爺爺還不叫收工,説要到另一塊地起了墒再回家吃飯。太陽高照,我是又飢又渴身,牲口大概也飢了,不好好拉套。起墒時我右手牽着騾子沒有一點力氣,騾子低着頭,出着粗氣,邁着小步不好好走。起的墒有彎又淺,這時萬俊爺爺起火了,大聲喊道:“你在想啥,操心沒有,起的這時啥墒,是長蟲過路還是娘們拐線!”説着就舉起鞭子想打我,但他沒有捨得打我,一鞭子下去很很的抽在騾子身上,騾子猛一用勁把套拉斷了,這樣騾子往前猛躥,把我也拉倒在地拖了好遠,手也磨破了,我跑到地頭放聲大哭。萬俊爺爺先沒有管我,他把套接好,把牲口套好,走到地頭拍拍我身上的土,擦擦我臉上的淚,彎下身子對我説:“不是爺不心痛你,我肚子也飢了,咱幹農活不能馬虎,起墒不好犁出的地就不踏實,一疙瘩一塊的,種上莊稼苗也出不齊,咱不能人哄地皮,如果哄了地皮,地皮就會哄咱的肚皮,做農活種莊稼和做人一樣,一定要踏踏實實。”説完他拉着我手説不哭了,咱再從頭起墒。

那一年我給萬俊爺爺跟犁十多天,我們犁了30多畝,每一塊都是犁的又深有細,足頭足沿,耙的平平展展。

時間過去快四十年了,每當想起跟犁這件事時,我心裏總是熱乎乎的,跟犁的一招一式彷彿就在眼前,萬俊爺爺的話好像還在耳邊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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