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簌衣襟落棗花散文隨筆

來源:文萃谷 1.17W

簌簌衣巾落棗花,村南村北響繅車,牛衣古柳賣黃瓜。

簌簌衣襟落棗花散文隨筆

春天裏金黃的油菜花風裏搖曳成天際躍動的雲霞,盛夏裏一樹一樹的蟬聲如雨落在青苔上,清晨枝頭的啁啾,傍晚葉間的呢喃,七月在野的蟋蟀,微涼夜色裏明滅的流螢。多年以前,我以為,詩歌裏古老而深遠的意象不過是人間最為尋常的草木煙火。

然而我已厭倦這日復一日的重複無味,古老的生活方式讓人身心疲憊──我向往城市,嚮往人類文明的現代化氣息。平坦的道路不會因下雨而泥濘,不會有人撐着傘在狹窄的小路上悠悠地漫步。徹夜不寐的燈火驅散讓人心悸的黑暗,深夜裏的寂靜比蟲聲更耐聽。搬家那天,看着能帶走的物件被一一搬上車,我的心中那樣興奮。離開時車尾掀起漫漫塵土,模糊了院子裏棗樹的青黃色小花,淡漠了我因離鄉而微微有些不捨的心情。

漸漸地我熟悉了小城裏四通八達的街道,習慣了川流不息的人潮,看遍了黃昏時初上的華燈和黑夜裏燦過星辰的霓虹。清晨帶着睡意匆匆下樓買早餐,傍晚從市場順路捎回時令或反季的蔬果。路人大多行色匆匆,為學業奔忙,為生計勞頓。曾經慢慢淡去,回憶變得奢侈,生活漸漸變成另一種樣子,新鮮急促,不容喘息。

如果不是聽到老家將要拆遷的消息,我不知道何時才會想起回鄉看看。只記得那天大雨滂沱,棗樹的枝椏於風裏搖曳發出簌簌之聲。鄰家昔日的庭院此時只剩得斷壁殘垣。雨停了,四周的田野散發出草木謎一樣幽遠的辛香,棗樹枝葉間漫不經心地滴答着水珠。

風吹來一隻藍色的氣球,在一望無際的田野裏飄飄蕩蕩。它穿過彌散着水意的微涼空氣,輕輕越過棗樹微微伸展的枝葉,飛到那一片瓦礫的'上方,“砰”地一聲爆掉了。追氣球的孩子盯着那片廢墟看了好久最終惘然若失地離開,我的心裏忽然難過起來。想起小時候無數的黃昏在田野裏大笑着奔跑,耳畔滿滿都是風的呼聲,有菜花黃或是梔子香,有汗濕的碎髮黏在臉頰上。看見夕陽像個紅蘋果,於是笑起來,瞳孔放光,眼神澄明。

那些我們曾經失去的東西,真的可以補回來嗎,即使真的是不經意,即使此後甘願不惜一切代價去追溯──生命最初最為簡單純真的美好,古老詩歌里美麗而悠遠的意象,以及一代人隨鄉村消逝而一去不復返的童年時光

也許不久的將來,我現在站立的地方將化作廢墟,夷為平地,最終建起高樓,沒有星星的夜晚霓虹將照亮天際。可是,誰來演繹詩歌裏的草木煙火,誰去收留鄉野四海為家的風?何以撫慰萬籟噤聲的夢境,安得收藏雨中閒步的心情?春天的菜花黃閃爍到天際,盛夏裏一樹一樹的蟬聲如雨。鄉野裏的啁啾呢喃,深夜裏的淺吟低唱……

後來在陽台小小的角落裏種滿了植物,安閒的下午坐在書桌前靜靜地看書。偶爾煮一鍋米粥,火焰安靜地舔舐鍋底,米粒一點點變胖變軟,緩慢而愜意地浮上水面,温熱的醇香在廚房裏輕輕彌散開來。曾經所擁有過的東西不應被淡忘,而生活,還將繼續。大自然把自己打包進詩篇,隱逸在漸行漸遠的山山水水中,那些無價的精神文明,需要心思細膩柔軟的人來好好珍惜。

在朦朧而甜蜜的夢境中,年幼的自己時常回到棗樹下。陽光點點越過繁密的枝葉鋪了一地,風緩緩地吹過來,吹過來──

簌簌衣巾落棗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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