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邊的核桃樹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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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次看到這棵核桃樹,我驚詫了!

路邊的核桃樹散文

陽光下,那一蓬深淺不一的綠葉閃着油亮的光,枝葉廕庇出一大片濃蔭,陽光透過枝葉的縫隙灑下點點光斑,在樹下投影出斑斑點點的日影。好一棵茂盛的樹!仔細看,在層層綠葉下,居然有一嘟嚕一嘟嚕乒乓大小的果實,正以蓬勃的姿態旺盛地生長着。

正當我為這棵核桃樹生命的堅強感歎時,樹的主人李叔正趕着三隻羊從院子裏走了出來,李叔看到我,親熱地喊:“大妹崽,你又回來了哇!”七十多歲的李叔依然清瘦幹練,手裏的羊鞭甩得“啪啪”響。聽到我誇他的羊養得膘肥體壯,李叔來勁了:“我這幾隻羊可是糧食和青草喂出來的,沒沾一點飼料!等到冬至節一賣,我一年的零用錢就夠了。”説到這裏,李叔裂開嘴笑了,那缺了兩顆門牙的牙齒一下子就露了出來。李叔鞭子一揮,帶着他的“部隊”向山那邊的草地開拔,隨風傳來他那時斷時續的不知名的歌聲。

記得那年暑假我回村時,正趕上一場暴雨,李叔家這棵長在路邊的大核桃樹因為滑坡,一半兒的樹根都裸露在光天化日下,大核桃樹由於失去平衡開始向山體四十五度的傾斜,許多支根都已經摺斷,只有下面最大的根還有一部分在泥土裏。樹太大,以人之力,根本無法讓它站立起來。吃着這樹上核桃長大的我,邊摘着還未完全成熟的核桃邊惋惜:“再也吃不到這棵樹結的核桃了!”我感覺我的眼圈似乎紅了。

那年暑假結束我離開村子,路過這棵大核桃樹時,看見大核桃樹已經被兩根碗口粗的木樁支撐着,李叔在樹下拿着鋤頭和箢篼,把垮掉的泥土一挑一挑地擔上來,壘在樹兜上,把裸露的根全部遮住了。“大妹崽,明年暑假記得早點回來吃核桃噢,不然那些娃兒摘完了,我可不會給你留噢。”李叔大聲地對我説。

已快轉過山頭,我回頭看着李叔那遠遠的背影,不禁想起了李叔艱辛的一生。李叔是一個命運多舛的老人。在我還是幾歲娃娃的時候,他的`第二個孩子,也是我的好朋友的小英子因為肚子痛,還沒來得及到醫院就突然離開了人世。那時的我只知道不能和英子玩了,我看到她小小的身子蓋着一件大衣服放在屋門前。李叔蹲在英子面前,一言不發,手不停地去抻那件衣服。當時正是小麥收割季節,擔任生產隊長的李叔帶領社員們早出晚歸。當他得知英子生病的消息從地裏趕回來時,一切都晚了。李叔默默地處理了英子的後事,繼續和社員們收麥子、打麥子、曬麥子、分麥子。他忙得像個陀螺,似乎忘記了英子的事。只是好長一段時間,愛逗我們玩的李叔遇見我們時只是默默地看着我們,眼神無比的憂傷。

在我剛工作的時候,李叔的大兒子華哥突然精神失常,李叔帶着他到處求醫問藥,但收效甚微。華哥變得不愛説話,不愛收拾,整天就到處跑,李嬸就寸步不離地跟着。有一天晚上,華哥趁家人熟睡時,偷偷溜出了家門,從此音信全無。那段時間,李叔四處打聽,聽到哪兒有消息,就馬不停蹄地趕去,每次都是希望而去,失望而歸。這麼多年過去了,也不知華哥是生是死。

華哥失蹤後,李叔依然忙碌。雖然土地已分到各家各户了,但仍有很多事要他這個隊長出手。就説村裏修那條水泥路吧,從田地經過的地方要和主人協商,遇到好説話的主人,一次兩次就可以解決問題;遇到難纏的,十次八次都不頂事。有一天晚上,李叔去做王大哥的工作,王大哥因為要佔他家的那塊高產田,心裏一百個不願意。任李叔在外怎麼敲門,王大哥就是不開門。時值冬天,又下起了雨,李叔就頂風冒雨在外面給王大哥講修路的各種好處,王大哥終於點頭同意了。李叔卻因此感冒了好幾天。病還沒好,李叔又組織大家捐款,聯繫工程隊來施工。修路那段時間,他天天守在工地上,路面的寬度、厚度他親自監測,生怕工人偷工減料。當那條寬闊平坦的水泥路終於完工時,李叔的面容又蒼老了好幾歲。

幾年前,和李叔相依為命的老伴也離他而去。而前年,他的小女兒也離開了他。接二連三的打擊,並沒有擊垮這個堅強的老黨員。他擦乾了眼淚,又在生活的道路上昂首前行。

如今,李叔老了,再也不能肩挑稻穀大步如飛了;再也不能手掄鐵錘逢山開路了;再也不能幫鄉親們栽秧割谷了。但李叔並沒有閒着。院子裏有幾家人出門打工了,李叔主動幫他們看管房子,讓他們過年返家時住得舒適;另一條新修的公路還有許多地方高低不平,李叔一有空就扛着鋤頭在路上挖挖填填。今年隊上的那個低保名額,有人提議留給李叔,李叔聽到消息後,馬上到村支書那裏去:“我身體還不錯,養羊也還有一筆收入,依舊把這個名額給譚婆婆吧,她年歲也大了,身體也不好。”

又要離開村子了,又站在了這棵大核桃樹下,李叔的笑臉和那掛滿果實的核桃樹交替着出現在眼前,大核桃樹依然生機勃勃、繼續向人們奉獻着它累累的碩果。我的腦海裏,李叔微笑着,看着村子裏的孩子們毫無顧忌的用竹竿、木棍打落着樹上已經成熟的青果,用小衣裳兜着往村子裏走去,年復一年,情景不斷地這樣重複着。無論我在於不在,李叔依然每年都會給我留一份又大又飽滿的核桃,想到這兒,我的眼睛濕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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