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事何堪夢裏書-優美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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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書讀的昏昏欲睡,這是常有的一個狀態。過完春節,這狀態顯然像痛風病人又醉了酒,加重了許多。渾身慵懶,疲憊不振,無所適從,像荒蕪的雜草充斥於我老家的庭院中,潦困而镺蔓。或許這就叫節後綜合徵?

花事何堪夢裏書-優美散文

心中説:應該早一點振作,步入常態。於是倚靠在窗前。陽光很是洪烈,驟然從嚴寒中迸發,骨子裏的冷一時還未適應這暖燠來,氣孔百穴薰得不自在。天空淡藍淡藍,一看就抹上了春的氣息,彷彿嫩綠的風來了,彷彿繁茂的花開了,彷彿春天從雲邊熠熠奔來,在向我招手。

我朝它們笑笑,也沒有久違的感覺。沒有久違的感覺,我知道那不是春天的過錯,實在是因為內心的蒼白和遲滯。人到中年,對於不善言辭和懶於思考的我,蒼白和遲滯是無可避免的。想想,實在無須放大。就像最近一首很火的《南山南》:“你在南方的豔陽裏,大雪紛飛;我在北方的寒夜裏,四季如春”,生活往往陰差陽錯,何況時光又總是“苟延殘喘無可奈何”。

於是乎,就開始想春天的花事。

先是茶梅開,從有些暗啞的綠葉中,一不留神就迸了出來,深紅得沉醉。接着是迎春花,在藤蔓的枝杈上冒一個綠豆大的苞,相約於一個春天的晚上,同時開放,對着初升的朝陽,發着銀黃銀黃的光亮。後來,月季開了,銀花開了,連翹開了,水仙開了,虞美人開了,故土滿田滿畈的油菜花也開了,稀缺而野生的紅花草也開了,再後來,荼蘼也開了,就連母親墳頭的諸葛菜、矮牽牛也開了,星星點點像漁網上的水珠眨着眼睛,和母親説着別後的話。

花開的時候,整個世界也就笑了;世界笑了,春天也就這樣過去了。過去了的春天,再又是一個漫長的期待,期待花事再來。

曾經無由地想:如果真的有一個能夠定格的時光機,我會將時光的指針停滯在哪兒呢?是少年的懵懂時,還是青春的惶惑時,再或是老年的可期時?但一定不是中年的迷離時。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生活不容喘息,肩上的擔子和責任像橡皮筋束緊在皮肉裏,越掙扎,越蛋疼,搞不好就缺血壞死。

木心先生有一首《從前慢》的詩,這幾年在網絡廣為傳唱。其中有一段説:

從前的日色變得慢

車,馬,郵件都慢

一生只夠愛一個人

從前的鎖也好看

鑰匙精美有樣子

你鎖了 人家就懂了

日色慢,車、馬、郵件也慢,慢到這世界一生只夠愛一個人。從前的慢是一種心如止水的'沉靜,是一種情感的凝固和永恆,也是一種面對行色匆匆今世的感傷。一位評論家説:“這是一種樸素的精緻、一種生命的哲學。”樸素到精緻,像一面鏡子,照着舊日時光,讀着讀着,不免滿含深情想起了很多從前。而從前,是回不去的。像我在一篇短文中説的那樣:人生就像某些門,關過了,就別再指望打開。

不指望打開,只好慢慢回頭看,直到蒼茫關上了暮色。而我們,還終將行色匆匆,像一隻螞蟻淹留於萬萬千千的蟻流中,不容回首。這種匆忙,伴着躁暴,伴着戾氣,伴着心靈的擠壓和焦炙。説到底,心狂野起來,就會失去了沉靜,再也聽不見桂花落的聲音。

在我所生活的地方有一處名勝叫“五腦山”,山上有一個帝主廟,是紀念張七相公的。這張七相公也是一個沉靜的人。有N多年籍籍無名淹沒在風塵中,後來因為一場大火,成就了他的勇烈。相傳張七相公就是在這裏得道飛天的。在朝帝主廟時,至少要登上兩百級台階。在這兩百級台階的中段,建有一座靜心亭。飛檐翹角甚是巍峨。靜心亭從前有一副對聯:“人來福地心宜靜;鳥遇仙山性更悠”,不知建亭和擬聯者何人,但建亭的用意擬聯者一語洞破,就是要心靈沉靜。很多年前我朝山時,或許受了什麼刺激,後來寫了一首出律的詩,這“花事何堪夢裏書”就出自這詩中:

一入仙山性自孤,靜心亭上看煙浮。

道觀丹霞歸釋子,天江波詭劫腐儒。

松濤猶震鬢前悟,花事何堪夢裏書?

帝主有靈揮赤手,推雲疊雨莫躑躅。

也許是巧合,那一天是二月二。龍抬頭的日子,古人正在祭天祈雨。或許我也想祈望什麼。多年後的我,除了容顏滄桑了一些以外,依然如故。羅隱説:我未成名君未嫁,可能俱是不如人。現在想來,那時高抬了自己,其實我連“腐儒”也不是,充其量算一罈爛糟糟的“腐乳”,臭而黴黧。但那時還有“推雲疊雨”的念想。

歲月像一棵生長的樹,若是長久地注視,其實是薄味寡歡的,只有偶爾不經意的回頭,才能看到一些漣漪。還是且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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