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鷂子隨筆散文

端午節傍晚，計算機系統癱瘓，上不了網。我閒着沒事，就走出蝸居白玉蘭花園，到對面的寶宸廣場逛逛。大概是要吃晚飯了，廣場上的人稀稀落落。看到在區政府機關工作的老楊，我就走上前去，拍拍他的肩膀。他正在放鷂子（上海話即放風箏）。那隻風箏，像一條黑不溜秋的魚，拖着長長的尾巴，在半空中扭來扭去。他是個愛管閒事的人，恨不得什麼事兒都有他的份。他撇着嘴，指了指不遠處的一個老人，然後説道，你看那個老頭子，來了半天了，鷂子還沒放上去。我説你教他呀。懶得管他！他説道。他笨死了，還不虛心！我奉承了他兩句，他開心得把線軲轆往我手裏一塞，説，你也放放。

説完，他又跑到老人那兒指手劃腳。你看這人，剛才還説懶得管他，眨眼之間就忘啦！我端着線軲轆，看着線上牽着的黑魚，兒時放鷂子的情景，在腦子裏慢慢浮現出來。那是在鄉下的麥地裏，麥苗兒還貼着地皮。鷂子是自己做的。用幾根篾片，糊上紙，弄成蜻蜓或蝴蝶的模樣，繫上長長的細線，拽着它奔跑。它飛上天，在空中漂浮的時候，就心滿意足地笑，覺得成就大極了。但是空中的.那條黑魚，打斷了我的回憶。我發現它有下降的跡象，於是就呼喊老楊。他跟那個老人正説得起勁，不願意跑過來。他大聲地喊道，拽一拽線！拽一拽線！這法兒真靈，我輕輕拽了幾下，黑魚果然晃動着尾巴，又開始爬升。老楊愛吹，但看樣子，對放鷂子這個小把戲，確實還是有一套的。我甚至覺得，他對這個東西，還頗有研究。“放鷂子的歷史，十分悠久。”他對我説道，“世界上第一隻鷂子，是魯班做的。”我覺得木頭太沉，不容易飛上天去，就小心翼翼地提出質疑。

他盯着我，用蔑視的口吻問，憑魯班的手藝，還不能把木頭刨得比紙還薄？我想想也是，魯班是能工巧匠，現在的人，也未必能出其右。他見問住了我，便更加得意起來。他搖頭晃腦，繪聲繪色地，給我背了一首詩。“草長鶯飛二月天，拂堤楊柳醉春煙。兒童散學歸來早，忙趁東風放紙鳶。”背完這首詩，他又給我講放鷂子的好處和技巧。“放鷂子能舒展筋骨。一門心思都在鷂子上，可以忘卻煩惱，消除雜念，因而又能健腦。”他口若懸河，滔滔不絕，“放鷂子前，首先要知道風向和風的強弱。拽着鷂子，逆風朝前跑。鷂子爬升時停下，慢慢放線。鷂子到一定高度後，風強放線，風弱拽線....... ”我什麼都不喜歡玩，包括放鴿子。但是我喜歡聽他吹。他吹起牛來繪聲繪色，再加上手舞足蹈，誰聽了都會覺得很有味道。要不是我的手機響了，我真的還想繼續聽下去。在鷂子面前，也可見我的無知。我想，世間萬物，原來都有學問，只是人們尚未察覺罷了。我已走出老遠，但老楊還在後面大聲地喊着：“下次再來，我一定教會你放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