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笨學車記散文

【一】

老笨，即是在下。從小就只喜歡文字，除了自行車以外沒碰過其它任何機械，身體協調能力極差，因此被父母斥之為“笨蛋”。起初，對此稱呼極為反感，後來年齡稍長，自己也認識到的確比別人笨，所以漸漸開始接受了，只是覺得“笨蛋”是粗話，對於喜歡文學的我來説可謂不雅哦，只好自名為“老笨”。

老笨在54歲的年頭上，晉升了一個副調研員的虛職，形同退居二線，精力和時間都有些剩餘，忽然心血來潮，想去學習汽車駕駛。由此開始了一段有趣的老笨學車的經歷。覺得把這段經歷以文字的形式記錄下來留作紀念很值得，將來老了的時候，翻出來看看，一定可以作為消遣的佳品。就如陳年老酒之於貪戀杯盞之徒，能品出格外的味道，能勾起無限的回憶。

去年夏天，經不住朋友們的攛掇，我花了2000多塊去駕校報了名，正式開始學車了。報名時，發給一本教材，讓自己回家好好看看，好參加科目一的考試。興沖沖回家打開教材，雖然也是文字，但卻非平常手不釋卷的那些散文、詩歌，枯燥無味不説，那些個規章條文，那些個信號線條，好像跟我作對一般，看過了就如鳥飛過天空一樣，了無痕跡。看得頭昏腦脹，合上書，啥也沒記住，咋辦？半途而廢肯定不行，錢交了就不能退出來，而且要是真的退學也太可笑了，朋友同事知道了還不笑掉大牙二牙還啷噹着？想來思去，只好挖門路找人——走中國特色之路。還好，找了一個交警關係，他正好管車考。科目一考試的時候，是在計算機上進行，人家出一道題，你答一道；答完再出下一道。關係人給我安排一個女考官，站在旁邊，躲開電腦上方的攝像頭，每打開一道題目，她便小聲地説出答案，我則像傀儡一般，打對號、錯號，A、B、C、D一頓亂填，達到90分了，她暗示我可以了，我便提交了，電腦當即打出分數，告訴合格了。出得考場，剛才考的是啥題目，一概不知，回頭找那個“幫助”我的“紅顏知己”，也不知去向，懵頭懵腦地就算考完了。

科目一考完沒幾天，駕校通知去練車。練車場，是一個廢棄的工廠，在院子裏並排畫上三個標準的練車位，每個練車位都和排球場大小差不多。我們的教練姓陸，是個近60歲的女人，高個瘦削，皮膚黢黑，面色黑裏透黃，牙齒也因為抽煙薰得焦黃。她簡單地講清了動作要領和注意事項，就讓我們10幾個學員輪流上車了，她坐在副駕駛座位上，管踩剎車。10幾個人裏邊就屬我年齡大，所以教練讓我第一個上車。坐到駕駛員座位上，我的汗就湧出來了，緊張得呼吸困難，大腦一片空白，任教練擺佈：關車門、繫好安全帶、調整座位、左腳踩死離合器、打火、掛一檔、慢抬離合……這一切對於別人可能不算啥，教練也給演示了，而且她還坐在身邊呢，但是對於我老笨來説，可是具有“劃時代”意義呀。

在此之前，我連做夢也沒敢想自己能夠駕駛一輛鋼鐵大傢伙。我手忙腳亂，教練讓慢抬離合，我的.腳就是不聽使喚，幹抬也抬不到位，那車一動不動，彷彿故意和我做對似的。教練一個勁地催促我：“抬，抬，抬呀！”我也急了，一抬腳，離合是抬起來了，可是車卻一陣顫抖抽搐，滅火了。反覆數次，都是如此，教練看我滿臉通紅，一身臭汗，只好叫我下去歇歇。輪了一圈，又該我上車了，這回總算是找到點踩放離合的感覺，誰知道，教練喊出“往左打輪！”我一下子就把方向盤打到右邊去了，教練喊：“踩死離合！”我根本沒聽見，車子直接奔一排廠房而去，要不是陸教練及時踩住剎車，非把那排舊廠房給撞倒不可。站在場地外的學員們一陣驚呼，我嚇得臉都青了。教練嘲笑我：“左右不分啊，哪邊是左，哪邊是右？去，下去好好想想！”沒辦法，一個女學員教我用筆在手背上寫上左右，看看手背上的兩個大大的黑字：“左、右”，連我自己都不禁笑出聲來了。一連好幾天，我練得一點信心都沒有了，教練看出了我的情緒，就對我説：“今天中午你別回家吃飯了，早點過來，給你吃點小灶！”我不無感激地説了聲：“謝謝！”教練一點點指導我如何做好每一個動作，一點點講解每一個注意事項。我也鼓足了勇氣，一遍遍地練習起來。就這樣，經過十多天的反覆練習，總算是把移庫練得差不多了。

科目二考試挺簡單，就是一個移庫。考前教練反覆跟我們強調“聽話！”駕校為了讓我們都能考過去，在車裏放上一個對講機，考試的時候，考場邊上的候考長椅正好面對着我們，駕校安排一個教練坐在那裏，手裏也拿着一個對講機。當你坐進車裏時，教練低聲給你下指令：“繫好安全帶、踩死離合、打火、慢抬離合起步、往左打輪半圈、再打一圈、走、走、走、好，踩剎車、踩離合、掛倒檔、慢抬離合起步、往右打輪半圈、再打一圈、走、走、走、踩剎車、掛空擋、下車。”我雖然還是有些懵，但終究還是把這一套動作做下來了。下了車，長出一口氣，也真正明白了教練考前強調的聽話的含義。接下來是600公里路面練習，在教練的指導下，駕車跑夠600公里，既有白天，也有夜晚，每天不許超過4小時。當汽車在我手中按照教練的要求加速到60麥的時候，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感覺是飛起來了，兩隻手像撈救命稻草一樣死死抓住方向盤，眼珠子都要鼓出來了，死死地盯着前面的道路，渾身上下那個汗呀，就像下雨一般。那形象要是錄成視頻，發到網上去，一定會火的。教練見我這副德行，笑得不行，就説：“嗨，嗨，幹嗎呢？這是開車嗎？怎麼像是要去拼命？”我也覺得那時真的是去赴湯蹈火。教練叫我把左手鬆開，再把右手鬆開，然後對我説：“你看，這車不是照樣跑得很好嗎，你幹啥那麼緊張呢？”我這才知道原來兩手只要輕輕地招扶住方向盤就行了。手放鬆了，好像心也跟着放鬆了。只是跑夜車的時候，還是有些緊張，夜晚視線不好，加上年齡大了，眼睛也花了，看不清路線，前後左右來車都判斷不出距離。不過，跑完600公里，好像開車的信心又有所增加了。600公里跑完，是路考，也叫科目三考試，駕駛汽車跑三公里，要增減擋，要變更車道，要經過路口減速鳴笛。有教練在車上，避開攝像頭“幫助”你，還好，基本上都能考過，只要你不中途滅火就不能扣太多分數。

【二】

最後一科考試，是安全駕駛常識考試。和科目一一樣，上電腦考。我還是記不住那些條條框框，無奈只好把我安排在靠窗户的位子上，考場工作人員站在窗子外面，可以看到我的計算機桌面，每出一道題，就悄聲説出答案。我還是像木偶，關閉大腦，打開耳朵，在人家的指示下點擊鍵盤，選擇答案。總算又矇混過關了。

記得，那天是陰曆臘月二十八了，去年沒有年三十，臘月二十九就是過年了。全國假日辦規定除夕不放假，所以駕校讓二十九去領取駕照。誰知道，考場在打印駕照的時候，把我給漏掉了，所以等我去領取駕照時，駕校工作人員就找不到我的駕照了。考慮到過年了，工作人員讓我過完年再去拿。只好如此。可是當我過完年再去的時候，工作人員告訴了我實情。真是越瘸越點腳啊！駕校校長説我點正，可以去買彩票，肯定能得大獎，我央求人家半天，人家説沒辦法，數據輸入進數據庫就無法更改，只好等到今年11月補考科目四了。我暗自思忖：老笨啊，老笨，你的運氣可真是好啊，這空前絕後的事怎麼就砸你腦袋上了呢？上天捉弄人，躲都躲不過去，我只好從命了。

到了今年8月份，一天我接到了駕校校長的電話，非常客氣地對我説：“省裏重做系統，把先前的考試成績信息都弄沒了，只好重新來一遍了。”可是把我老笨給氣瘋了。起初，我堅決不同意，表示不能只考科目四拿到駕照就退學、退錢，但是經不過駕校那位美女校長的軟磨硬泡，加上當初考試時找的那位交警關係也反覆做我工作，只好答應他們。就這樣，俺老笨學車還來了個“梅開二度”，你説氣人不氣人？

就這樣，從9月起，我又開始了學車、練車的生活。去年學的那點皮皮毛毛早已經忘到腦後了，一切和初始沒啥大區別。科目一還是得找人在後邊支招，只是沒有再去頂着烈日，冒着酷暑練習移庫。今年的科目二考試內容改變很大，老笨險些沒過去這個坎。去年只考了移庫，今年改為“坡上定點停車起步、拐直角、側位停車、變更車道、曲線行車”。每人兩次，中途熄火就算完了。輪到我了，一上車，還沒上到坡頂就滅了火，因為事先找了關係，那考官嚇壞了，趕緊找了兩個考官，跟在我車後邊時刻準備推車，説一定要叫我上去。我也急壞了，滿頭大汗，幸好第二次爬坡還好，吭哧癟肚地總算爬上去了。到了拐直角彎時，旁邊一個考官連喊帶叫地指揮我，前邊壕溝裏還埋伏一個教練，貓着腰朝我手舞足蹈地比劃着。弄得我老笨都不知道聽他倆哪一個好了，好像開的不是汽車，倒像是騎着一匹受驚的野馬，它時刻都想掙脱我的管束。幾乎偌大的一個考場上所有的考官都直愣愣地看着我，從來沒有見過我這樣的考生，太嚇人了。還真虧了我老笨沒笨死，總算急中生智把車弄過直角彎了。泊車位停車，有考官在車外面從旁指導，還算順利。曲線行車，恨得考官就差沒把我從車上拎下去他自己上來開了。考完試，教練對我説：“你面子真大，那些考官就差沒抬你過去了！”臊得老笨我是滿臉通紅啊！恨不得有道地縫讓俺鑽進去。接下來又是600公里上路練習。按照教練説，終究是跑過一回，比初次上路的學員強多了。聽了這話，老笨心裏一熱，信心也似乎多了起來。還好，經過三次白天路跑和一次夜跑，挺順利地跑完了600公里，也通過了路考，即科目三的考試。

9月27日進行了最後一次考試，即科目四安全駕駛常識的考試。還和去年一樣，一個“關係”站在門外，而我的座位“正巧”在門口，他叫我畫對號，我就畫對號；他叫我畫錯號，我就畫錯號。ABCD全憑他指揮，我只是動動鼠標，終於過了最後一關。9月30日，我終於拿到了渴望已久的駕駛證，心裏既有幾分興奮，也有幾分忐忑。

俺老笨，半生拙笨，對機械毫無感覺，而且已經是人到中年，快奔六的人了，滿臉皺紋，霜染兩鬢，現在竟然也能完成車票考試，拿到駕駛執照，想想也怪厲害的，老笨還沒笨到家呀！可轉念一想，兩年的學車過程，若不是託門路、找關係，考場舞弊，恐怕還是不能這麼順利地通過吧？學的時候都吭哧癟肚的，真正自己駕車上路跑的時候，還不知道會是啥狀態呢？現在路上車那麼多，就憑俺這笨樣，憑俺這二五眼的手，敢不敢上路，上了路能不能行還兩説着呢。先前學的時候，父母、妻子、女兒就沒有誰是贊成和支持的，下一步要是真的買車、開車，還不知道家庭裏會掀多大的風浪、會有多大的阻力呢！

行了，先不管那些了，值得慶幸的是這次科目四的考試也順利地通過了，而且考試中心的工作人員也沒有再犯上次的錯誤，讓我能夠如願以償地拿到了駕駛證。近兩年學車、考試、領取駕駛證的經歷告訴我：笨不可怕，而忌憚自己的笨、不敢有所作為實在是可怕的；笨鳥先飛，一樣可以領先別的翅膀；笨人也一樣，雖然歷經艱苦的努力也未必比別人強，但肯定會比自己強，人家一次成功，自己可以兩次、三次、多次，甚至無數次，鍥而不捨，必有成果。這就是俺老笨得出的“笨理”，或許對你也有點啟迪呢！

老笨我註定還要笨下去，這是無法改變的。但是老笨已經下了決心，再笨也要買車、開車，一定要“笨”出個名堂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