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逸瀟灑的飄帶兜蘭優美散文

人類的智慧，在不少情況下，都能巧奪天工。但是很多時候，大自然之美，又遠非人工所能企及。

一次偶然的機會，得到一盆蘭花，在臨近過年的時候盛開，哪怕在數九寒天，那一盆蘭花，也就只開那麼三五朵，於是，一個寬敞的客廳，頓時別有情趣——你忙碌着做事的時候，並沒有察覺到什麼；當你倦怠的時候，或者睡意迷朦地醒來，一種淡淡的優雅的芳香，神不知鬼不覺地浸入你的心脾，或者直達你的神經中樞，讓你頓時眉清目爽，精神倍增；你感受到了那其中的美，刻意暢快地陶醉一番，走向那花盆中除了青翠以外別無特色的“草叢”，細看那細小素潔、或淡雅或翠綠的花朵，再找尋那芳香的時候，她卻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了，也許，又去喚醒別的倦怠中的人了。

於是，我開始喜歡蘭花。星期天趕場的時候，總要到蘭花市場看一看，獨特而名貴的，我根本養不起；平常而普通的，只需幾元錢就可以買到一大叢，拿回家，還可以分成一兩盆或者三四盆。假期沒事的時候，乾脆約上幾個情趣相投的，自己到山上去找。

一個初秋時節，我和幾位同事到鄉下去辦事，在辦完正事大家閒聊等待主人做飯的時候，我一看村子周圍的山勢，覺得某處可能有蘭花，於是獨自一人向那羣山中走去，當我走出村子不遠，到一個既能照見陽光而光照時間又不是很長的小山灣，一股山野中葱蘢繁茂的樹木雜草和泥土所特有的潮氣在提示我：這裏有蘭花。我於是細心在樹林和草叢中搜尋。猛然之下，一株獨特的“草”在我眼前一亮！就兩三苗，每苗四五片憨厚而敦實的葉子，略有些淡的綠色，自然地分成相對的兩排，向上斜立着，堅挺遒勁，不屈不撓，素潔樸實而又落落大方，其中最大的一株，中間抽出一支花葶，上面支撐着兩三個鈍圓三稜長錘形的果，那種果，我小的時候見到過，裏面長滿了粉狀的籽實，可以用來止刀傷的血，我們把它叫做“刀口藥”，但現在我已經知道，那不是什麼刀口藥，而是那蘭花的`果實。蘭花通常是很少結果的，只有營養特別豐富而長勢特別旺盛的才養得起那看不上眼的果。我於是用小刀削斷一棵樹枝，從較遠的地方開始撬，生怕傷了那蘭花的根。不過幾分鐘時間，撬起來了，那五六棵根，有筷子粗，白白嫩嫩，在泥土中彎彎曲曲向周邊伸展着，憑手的觸覺可以感受到，那豐厚的肉質，滿貯豐富的養分。我儘量保持那根的完整，又用袋子裝了些撬起來的蘭花根部的泥土，滿懷收穫的喜悦回到同事們中間，飯還沒有弄好。

回到家用花盆養起來，第二年夏天，抽出了一棵粗粗的花葶，滿滿開了七朵花，那優雅的芳香，直讓我受用了半個多月。遺憾的是，她並沒有長出新苗。後來連原有的草，也一苗苗枯萎，直到死去。

還有一次，過完年又還沒有開學，我們幾位情趣相投的邀約着上山去找蘭花。我們在樹林和草叢中穿來穿去，翻山越嶺，折騰了一天，就我一人找到了一株蘭花，那是單獨的一苗，幾片青翠的碧葉簇擁着亭亭玉立的一支花葶，上面和諧地分佈着五六朵盛開的花朵，馨香四溢。回來的路上，在迎面而來的和風中，那蘭花優雅的陣陣芬芳，讓所有人陶醉，我走在後面，他們都覺得是一種損失，要推我走在前面，他們好在後面分享那令人心曠神怡的韻味。

上世紀八十年代初的一個暑假，我到大山裏面去砍柴，剛鑽進森林裏想尋找合適的樹木，在樹林蔭翳之下，在腐爛的枯葉和樹枝上面，長着一種奇特的草，開着一種極像雞蛋的花。當時忙於砍柴，沒有閒情逸致顧及。然而，那花給人的印象經久不忘。後來才知道，那是奇特的麻葉兜蘭。

在一個深秋，我又帶領幾位情趣相投而又有足夠的力量走艱難的山路翻越崇山峻嶺還要爬無路可走的巖山在山林中搜尋的朋友，到我當年砍柴的地方去尋找那麻葉兜蘭。我們從縣城坐車到十五公里之外的我的家鄉，下車後徑直翻越一個兩百來米高的山口，下到山腳穿過一個窩凼，又爬到對面大致一樣高的山口，再爬一座很高的山，又翻過一個百來米高的山口，再往更高的山上攀登，到了那山的半腰，折進樹林中，那林中成片成片滿是麻葉兜蘭。這種奇特的花草，長在高峻雄奇的大巖山裏的森林之中，不很長的厚實堅挺的綠色的葉片幾乎平鋪在腐爛的木葉和樹枝之上，葉片上面佈滿淺色的斑點，葉片的背面是淡淡的紫紅色，長着極纖細的白色絨毛；細長而略脆的根鬚，也長滿了極纖細的白色絨毛，蜿蜒曲折地穿插在潮濕疏鬆已經腐爛而沒有變成泥土的樹葉樹枝之間；大的植株中心抽出二十來公分高的細而堅挺的花葶，花葶上還是長滿了長長的白色絨毛，頂部通常一朵雞蛋般大小形狀也極像雞蛋的奇特的白色花朵，那就是麻葉兜蘭的脣瓣，你再仔細看了，才發現那雞蛋形的脣瓣，上面靠近花萼的地方長有一個純圓的孔，那圓孔又正好被花萼嬌嬌羞羞地遮蓋着，似遮非遮，似露非露，花柱上的花粉正好全部掉在口袋形的脣瓣中。這種花通常在夏天開放，我們找到的時節，已經沒有了花朵。我們還是選了一些長勢旺盛的，輕揭其下面的枯枝爛葉，為了保持根的完整，甚至把枯枝爛葉一起帶回來。

但是，所有這些找回來的蘭花，都由於環境的巨大改變，或者説是由於我根本不懂得蒔養蘭花，沒有盡心盡力地侍候它們，過幾年就枯死了。

有一次我們到小穿洞搞活動，正好遇到守電站的養有兩盆花草，就買了回來，養了幾年，又從縣城再搬到省城，十多年中，時不時也有新苗長出，也不過是原來的兩三苗草長成了現在的五六苗草，始終沒開過花。

前兩年，逛花鳥市場，又看到了那樣的花草，四五苗草就儼然成了茂盛的一簇，每一苗三四片葉子，葉片三到四公分寬，長十來公分到二十幾公分，厚實而遒勁，彎曲中呈現着堅挺，純一色的綠，昭示着它旺盛的生命力。養了一兩年，還是沒見到開花。

今年快開學的時候，突然看到其中最壯實的一苗的中心，高高地抽出了一支花葶，長了三個花蕾。8月底，第一朵就已經綻放，過了十來天，第二朵才完全開放，再過六七天，第三朵最後開放。直到10月20號前後，3朵花才先後凋謝，那花期竟長達50多天！僅花期，就足夠令人驚歎的了！再看那花朵，更是非同尋常：大大的脣瓣，像一隻敞口的小口袋，前面的中心處最低，兩邊像倒寫的“八”字，對稱地向上延展，稍後又向低處收縮，再折向上，收成粗壯的柄，和三個萼瓣連在一起；脣瓣的口袋往下逐漸收小，再鈍圓結底，就像造型考究而深幽的小勺，又像仰口向上的來不及用紅纓裝飾的武士頭盔，淺淡的血紅與淺淡的綠色自然地揉和在一起，一條條深色的紋脈彷彿是一條條血管，條條飽滿，彰顯着極強的活力。兩瓣側萼將近10公分長，呈“八”字形，每一瓣都旋轉了整整兩圈，對稱地向斜下方延伸，宛然兩條迎風翻飛的飄帶，俊逸瀟灑，呵護着中間的脣瓣；淺綠的長條花瓣再鑲上兩條長長的銀邊，背面還要點綴無數深色的細點。一片純白色的背萼雄據在最高處，兩邊向後翻卷，像一個獨特的小酒爵，更像古代奇士頭上高而岌岌的峨冠。整個花朵造型獨特，精巧玲瓏，色彩豐富，變化萬千，美不勝收，令人驚歎不已——一株平淡無奇的小草，竟能孕育出如此美妙的藝術品，簡潔而精巧，自然而和諧，令無數智慧之人刻意完成之作，相形之下黯然失色！更令人驚歎的是，那鮮花盛開着，竟能長達兩個多月，這還有什麼花能與之媲美？

這就是俊逸瀟灑的飄帶兜蘭。她只有葉片的時候，你也許根本看不上眼；經過一年或數年的孕育，到她花蕾盡綻之後，你自然會刮目相看：這平淡無奇的小草，竟然能孕育出如此奇妙的花朵，其內心深處，也必然藴藏着令人歆羨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