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初見彩色大花熊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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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丁貓兒咬尾巴兒;追來追去打漩渦兒。碰到田間一朵花兒;兩個停下打個啵兒。”七歲時的我哼唱兒歌的聲音越來越小,因為我看見了兩隻紅色的蜻蜓,趕緊閉上嘴巴,屏氣凝神,躡手躡腳,悄無聲息地伸開雙手向那停歇,在狗尾巴花兒上的兩隻蜻蜓摸去,在靠近的一剎那,忽然一陣風吹過來,紅蜻蜓互咬着頭尾飛走了。我悻然輕歎:“唉,又沒逮住……”

思念初見彩色大花熊散文

就在這時,隱隱約約聽得遠處白巖上方林間傳來羣狗狂吠的聲音,突然有“嘣”,“嘣”的兩聲巨響夾雜其間。

“唉——嗨——嗨,打倒了沒有?”

“噢——吼——吼,打倒了!打倒了一對子母熊哦!”

這是生產隊的打獵隊伍中有人在山崗兩邊對呼,聲音映山映水,在山間隨風久久迴盪。

晚間,在山地裏勞動收工回來的父母興高采烈,父親佈滿老繭的手裏提着兩塊共約七斤重的黑熊肉,母親手裏捏着一疙瘩拳頭大的老熊油,這是打獵隊平均分給每家農户的戰利品。經縣委縣政府批准,打獵隊可以獵殺這一羣糟蹋生產隊玉米的黑熊,七隻黑熊中,只有這一對子母熊沒有跑脱。這件事,發生在1977年的夏秋交替時節的熊家二環巖上的玉米地邊邊上。我記憶深刻,是因為那些年,為了填飽肚子,沒有認真地去體味對食物享受的感覺;吃粗糠咽野菜很平常,吃粗糧也不敢想,吃細糧完全沒法想,吃肉那簡直就是異想天開;居然,吃到了一頓紅燒出來的黑熊肉。那時,我的腦子裏沒有原生態生活這種概念,而在那“交通靠走,通信靠吼,取暖靠抖,治安靠狗”的日子裏,我恰好是真實地過着原生態生活。

飯菜中長期沒有葷腥,家中又無多餘的糧食,還沒有到吃飯的點,10歲多的我,就餓得實在招架不住了。於是,我跑到生產隊的甘薯地裏,一看四下裏沒人,偷偷摸摸地挖出來幾個大約半斤重的紅苕後,趕緊把挖過的地方用雜草掩藏好,用衣服兜着這幾個救命的紅苕,一溜煙跑回家;再從自家菜園地拔來幾個大蘿蔔,摘上一把青辣椒,用自流井裏的水將它們統統都洗得乾乾淨淨的。然後,把蘿蔔切成絲,把青辣椒切成圓片,裝進大土巴碗裏,撒上適量的鹽粒和花椒麪,用筷子攪拌勻,過不一會兒,這就是一道“家常素菜”。我就着這道“家常素菜”,一口氣啃完了四個約有半斤大的紅苕,飽了。

有一次,我聽到打獵隊裏的兩個人聊天,劉大叔説:“那次打到的黑老熊,那熊肉的味道,好巴適哦,硬是安逸慘了喔!”見多識廣,經驗豐富,能説會道,比劉大叔大15歲的老獵人楊大爺迫不及待地接過話茬説:“你娃兒懂個剷剷,還敢在我面前騷吹瞎説!要説熊肉,那黑白大花熊肉的味道才叫個絕得很,舊社會的時候,我整到過一隻,那肉的味道安逸得板不説,那個黑白花的皮子更是好看無比!……”在腦殼裏想像着那肉的味道,我在旁邊聽得口水都流出來了。

劉大叔沒等楊大爺講完,插嘴説:“楊大爺,你豁別個嗦!黑白花的皮子有啥子好看無比的嘛?!”

楊大爺非常生氣地吼起來了:“劉三胖子,你娃兒給我閉嘴!做人要低調,做事才高調,聽話要周全,才能不吃虧!你曉得好多哇?你娃兒再插嘴,我就不得給你講了!”

劉大叔一聽到楊大爺教訓他,只好趕緊認錯,小心謹慎地説:“楊大爺,我錯了,您老應該大人大量,大人不記小人過,莫怪我,莫怪我喲,您老接着來,我閉嘴。”

楊大爺將旱煙袋鍋子頭在坐的長板凳頭上磕了磕,又將長煙杆嘴兒放到嘴裏咂吧了幾下子,氣就消了。他接着又眉飛色舞地講起來:“知錯就改,算你娃兒曉得事,那我接着講。那個黑白花的皮子更是好看無比,就在於這黑白花熊的兩個眼圈、耳朵和四肢的毛色純黑,身體其他地方的毛色純白,中間沒有一點雜色,比川劇和京劇裏唱戲的花臉殼子都還安逸百倍千倍!更加安逸的還在於,這種黑白大花熊只吃本地的白夾竹子和竹筍,它吃的可是山中珍品哦,性情比黑老熊温順得多得很,又不打鬧人,在世界上的數量也少得很,它們從來不糟蹋莊稼!我聽蘆山大川鄉到我們這裏上門安家的向老哥説,這黑白大花熊是一百多年前有一個在寶興鄧池溝傳教的鷹勾洋鼻子,叫啥子戴維的最先看到的缺物兒(即稀有少見的'東西),還整了個名字叫啥子‘大熊貓’的,我認為,還沒得我們説的黑白大花熊叫起順口!這黑白大花熊在寶興、天全一帶都少,我們滎經這兒泥巴山、煙山就更加少了。大隊的老楊支書給我交待過:現在政府重點保護黑白大花熊,哪個如果敢日精搗怪的去打它,政府就派公安局的人把他整起去坐班房或者砍老腦!這是真的哈,不是嚇唬你的喲,劉三胖子,你娃兒要記倒起哦!”楊大爺邊講邊比劃,一通話聽得劉大叔汗珠兒都嚇出來了,連聲説:“您放心,我記得倒,我記得倒!”

自從聽到了這段對話,我一心想:如果哪個時候能見一見他們説的大熊貓就安逸了。

我的老家龍蒼溝原名叫石滓崗,物產相當豐富。根據我爹媽傳誦的內容,我整理加工編排了一個順口溜《石滓鄉是好地方》:“石滓鄉是好地方:茶葉筍子堆滿倉;水梨兒(即珙桐,又名鴿子花,綽號“植物大熊貓”)羊角兒(即高山大葉杜鵑)香花(即蘭花)香;出產黃銅紅花崗(即中國紅花崗石);河中魚兒肥又壯;草皮下面煤炭藏;天麻三七黃蓮強;鹿耳韭菜山裏香;珍禽異獸到處逛;天生橋奇傳四方;瓦屋神燈照八方;山青水秀人大方……”父母生育我們姐弟八人,大姐在十六歲出嫁後,家裏割豬草的事情,就由我們兄弟七人,一個接一個地傳下來。我在姐弟當中排行老六。

1983年春末一天放學後,我到煙山肖家崗倒角頭的一片坡地上割豬草,聽見旁邊白夾竹林裏傳來了噼哩叭啦的聲音,出於好奇,我悄悄靠近探個究竟,偷窺到一隻重約150千克的黑白大花熊在踩竹子耍,掰筍子吃。它邊吃邊玩,樣子悠閒自在,跟楊大爺和劉大叔對話中描述的一模一樣。我怕驚動它;更怕它發現我就跑過來收拾我,就趁它還沒有發現我時,像偵察連的特務兵一樣悄無聲息地安全撤離了目擊現場。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猛然狂捶了幾下胸口,出了一口長氣,最激動人心的時刻,低聲感歎,一不小心,嘴裏吐出了這樣兩句話:“噢,我的天啊!朝思暮想的我居然遇見了大熊貓!”

古人常説,人見稀奇事,必定壽緣長,我倒不在意這個。我割到的豬草已經裝滿了背篼,正準備回家,偏又遇見一小片地裏有氣味獨特的“豬鼻拱”。於是,我就用 鐮刀把它連根帶葉一起挖起來帶回家。這“豬鼻拱”用自流井裏的水將它洗淨,把它切成寸許長的小段,裝進碗裏,撒上適量的鹽粒和花椒麪,用筷子攪拌勻,過不一會兒,就成一道“家鄉風味素野菜”。在後來的學習中,我知道了“豬鼻拱”(別名魚腥草、折耳根、截兒根、九節蓮、肺形草、臭腥草、蕺菜等),含有蛋白質、脂肪、碳水化合物、甲基正王酮,羊脂酸和月桂油烯等,有清熱解毒、利水消腫之功效,對治療胃癌也有效果,具有滋補強身作用,可促進毛髮生長,能使白髮變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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