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典散文：指甲花

我曾讀過一首關於指甲花的詩：

“ 世上有多少纖纖玉一指

就有多少指甲花在枝頭開放

就有多少點點滴滴的猩紅湧上指尖……”

我想，這裏的指甲花，和用它染成的猩紅色的纖纖手指，當是屬於舊時的舞台上半嬌半羞舉步弄袖天生麗質的才女佳人，與我筆下的這種故鄉花，與鍾愛着這種花的我的故鄉人，並無半點的關聯。

指甲花，又叫指甲草，傳説，它的花型是鳳，因而又叫鳳仙花。這種花兒的色彩，或白或紅，或淡黃或粉一紅，無論開成哪一種色彩，都是一樣的鮮豔，一樣的`嬌妍，一樣的可人。

指甲花，春日裏播種，夏日裏生長，小時候，農家茅草屋的土牆下，不長几棵這樣的花兒呢？粗一粗的嫩一紅的莖，細細的嫩綠的葉，撩一撥着你的興致招惹着你的眼，待到黃秧落地老少低頭的芒種時節，指甲花，也便繁繁茂茂潑潑辣辣鮮鮮豔豔地一座座茅屋下的土牆腳了。

也許，自古及今，插秧，全是女人的活兒，腰痠背痛不算，手指上還會扯起一根根的肉刺來，插一進泥裏水裏，鑽心似的疼。

於是，我的那些還沒有出閣的姑姑或是剛過門的嬸嬸們便想起了於家前屋後繁繁茂茂潑潑辣辣鮮鮮豔豔地開放着的指甲花了。

傍晚，收工了，從那一棵棵粗一粗的嫩一紅的莖和一片片細細的嫩綠的葉間，從那繁繁茂茂潑潑辣辣鮮鮮豔豔的花兒上，捋下一串串鮮活或是一朵朵粉一紅，放在海碗裏，用筷子搗爛，摻上少許粉末狀的明礬，便在一個個或是粗一大或是纖細的手指上塗抹，再掐一片柔軟的旱麻葉，包裹在塗滿了指甲花的一個個或是粗一大或是纖細的手指上，第二天一早，再褪去旱麻葉，下田勞作；傍晚，收工了，再用粉一紅或是鮮活的指甲花，包裹起一個個的手指來，如是三五次，一個個粗一大的或是纖細的手指上，也便由淺紅變成鮮紅，進而又變成猩紅了。以後，我的那些嬸嬸或是姑姑們，不但有了十隻漂亮的紅指甲，而且在插秧時，再不用受肉刺鑽心的痛苦了。

時光荏苒，關於指甲花關於紅指甲的故事，少説也有了三四十年，每念及此，我的心頭，總會漾一種美麗一種甜蜜一種温馨。

又到了指甲花含苞欲放的季節了，過不了幾天啊，那一簇簇一串串或白或紅或淡黃或粉一紅的花兒，又該在我的故鄉，開滿莖香滿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