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羞草的散文

大學的時候，學校的花圃，在宿舍的前面。

有一天黃昏散步，無意中走進去，靠牆壁最後面的角落裏，看到有幾株小小的綠草，這時剛好一陣微風吹過，小草細細的葉片旁若無人地，靜靜地、慢慢地合上了，像極了一位羞答答的小姑娘，就在這一霎那，喜歡上它——含羞草。

我湊上前，仔細地觀察它：橢圓形的狹長葉片，整整齊齊地一字排開，靜謐地立在夕陽的暮色中。再用指尖輕觸它，葉片又悄然閉上，在我的目光注視下，又無聲地展開……天啊，這真是大自然的造化，這株柔軟的小草，它能感應呢，想必它是有靈感的，它讀得懂我密密的心事，而且用我喜歡的方式來收藏，收藏到輕易沒有人察覺的地方，任由其花開花落，自生自滅。

後來，忙忙碌碌，從這個城市由東向西，一路向前，不曾停歇，也曾刻意尋找，卻極少再見。

機緣巧合，現在住的地方，附近有一個很大的花卉批發市場。休息的時候，常去逛逛。因為喜歡，每次到那兒，一定去找這種植物，有心人總會有驚喜，在靠左邊的大棚偏僻處有一個小花檔，擺着一些小小盆的，單株，柔柔弱弱地靜立，走近它們，甚至可以感覺到某種無言的憂傷，忍不住用手輕輕碰觸它，安靜地看着它緩緩地關閉又舒展。賣花的大叔，倒是態度和藹，也不制止，只説喜歡就買吧，我總是搖搖頭，説不行啊，我養不好它們呢！

還是不甘心，試過買回來自己種，因為陽台光照不足，一段時間後，葉片開始慢慢變黃，掉落，最後枯死。心裏便疼了——雖説喜歡，也不想再侍弄，沒有適宜的環境保證它們旺盛的生命力，倒不如放棄。

如此，在心裏總還是惦記着，只要看到有綠色的地方，我會下意識地搜尋一下。這種毫不起眼的植物，在處處明麗鮮花怒放的花城，誰會去大面積種植這種普普通通的小草呢?倒是去年到深圳東澳衝玩的時候，無意間在酒店旁邊的`民房前一塊空坪地裏，看到幾株野生的含羞草。

那是一塊空曠的草坪，一株，哦，不，確切地説，是間隔着四五叢。在一片矮小的草叢中突兀地高出一大截，長長短短的枝條在夏日的微風中輕輕搖擺，我蹲下來，伸出手指，輕輕一點，即刻，小小的葉片收起來，再輕輕一點，它又合攏起來。接下來，我的手指，就像在琴鍵上跳舞，一連串地掃過去，那些葉片，倏忽之間，就像平靜的沒有一絲波浪的海面，所有的葉片好似褪去了漂亮的衣裳，小心翼翼地垂着頭，陷入一場絕對安靜的夢裏。

捨不得離開，一直靜靜地守着，片刻功夫，剛剛羞羞地低着頭的葉片，開始一片片緩緩地張開——是那睡夢中的人剛剛甦醒，朦朧中睜開惺鬆的眼。我似乎看見它們，披上綠色的輕紗，揮動着纖細的臂膀，在暮色中輕盈地舞蹈。

那一瞬間，無名的感動湧上心頭，誰説只有人類才有生命？這叢野生的植物，它的感官是如此地豐盈，儘管它沒有發出聲音，但是你在它的羞怯中，彷彿聽到嬌柔的喃喃私語，就在那個時刻，我分明感覺到，它一直在和我説話。於是，突然之間醒悟，某些感覺，實在不需要漫長的時光，也就是那一瞬，一瞬間，就有了無言的感動，在心靈深處，像一陣陣漣漪，一圈圈盪漾......

“最是那一低頭的温柔”，這世間千變萬化多姿多彩，厚墨濃彩任意描繪，最愛的，仍是那“一低頭”的含蓄和心動。欲語還休，涕淚不語。懂得人，會懂；不懂的人，在心門之外。共鳴處，相視而笑皆明瞭；無共鳴，又拿什麼來和絃一曲？此處最濃時，有心之人，可能明白？

愛我麼？我願意用自己的想當然，賦予含羞草這句最美的花語。

愛我麼？再也説不出來，只是用這樣清澈的眼眸望着這個世界，風吹草動便收好自己嬌嫩的葉片，在自己醖釀的温柔之網裏甜蜜地休憩。

月光灑下的清輝，照亮它的搖藍，我披着長長的印花布裙，穿過開滿鮮花的森林，赤足再穿過一叢叢的含羞草，走近一片接近真實的海市蜃樓，那裏美侖美奐，空靈旋轉，多麼漂緲的空間啊，只願長醉不願醒......

在被愛情遺忘的角落裏，如果你看到這株含羞草，請相信，我的愛，還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