優美散文：別讓母愛成為負累

今年去老家的次數勤些，母親總要將我的箱子裝得滿滿的，每次沉甸甸的從幾千裏外帶來，氣喘吁吁提到6樓對體力都是一次挑戰。箱子裝的無非是些老家尋常的食品，那些所謂的傳統食品經不起食品安全的審視，也不符合現代健康理念，早沒有了胃口。打開被塞滿的冰箱，望着逐漸黴變的食物，在丟與不丟的猶豫中也感覺到母愛已經成為一種負累。

我這個年齡段的人母親大都出生於戰亂時期，成長在政治動亂中，沒有機會接受教育，大半輩子生活在物質極為貧乏中。那時的農村沒有一個母親不勤勞，天不亮要起來洗衣服，在生產隊忙了一天，再趕到自家的自留地做到天黑，晚飯後還要準備豬食，休息的時間極少，即便這麼辛勞能維持家人温飽就不錯了。窮困也養成了節儉的習慣，過年時的肉菜不知道被母親藏在哪裏，客人來了母親變戲法式的端上桌，卻不知道放多少天了？等我們在大都市打拼有了房子，母親老了，大城市裏沒有母親勤勞的用武之地。我們有足夠條件過有品質的生活，但永遠也説不服母親放棄“節儉”的習慣。母親在不能指望買好的東西，餐桌被剩菜霸佔，冰箱裏經常可以清理出一小袋、一小盒分不清內容，忘記了時間的食物。老家拿來的乾菜塞滿了櫃子，幾年也不吃，滋生的蟲子滿屋子飛。紙盒子、塑料瓶、塑料袋堆滿了陽台、走廊以及老人的卧室……母親為兒女勤勞地操持着家，節儉得讓人崩潰，這樣的母愛對兒女是一種負累。

母親冒着零下十幾度的嚴寒排隊幫女兒在公交車上佔一個座位，就為了讓女兒多睡幾分鐘。兒子隨口説好久沒有吃到媽媽包的餃子，母親折騰父親一宿不睡，挨家挨户要齊包餃子的原料，為趕早的兒子能吃上熱騰騰的餃子……許多許多類似的故事都會讓人忍不住眼淚，讓我們去讚歎母愛的偉大。但是我不能接受近乎自虐式的'付出，這種嚴重傾斜的愛，無法心安理得去享受，對我只會愧疚，成為內心的重負。在自然界，鮭魚不顧一切洄游幾千公里，歷經千辛萬苦只有極少數幸運地到達出生的地方，為了產下魚卵最終也要付出生命的代價。而植物畢其一生將所有生命的精華都賦予了種子，人類及很多動物得以植物的種子為食。母愛不能不説偉大，不過是自然的現象，人類並沒有超越。我們現在也為人父母，對於孩子同樣是無私的付出，但不想讓愛成為孩子的負擔。

中國古話“受恩不忘謝”講求知恩圖報。為了報答父母的愛兒女們把父母接來城裏“享福”，但是父母人生地疏，與鄰里言語不通，只能憋屈在屋子裏看電視。父母沒有受過多少教育，他們與大城市現代生活彷彿隔了幾個世紀，無法理解現代社會，也融入不到我們的生活中。父母與媳婦或女婿連飲食習慣都不同，文化、理念等巨大差異讓母親們變得極為敏感、脆弱，日夜揣摩媳婦、女婿的每一句話。兒女們一再看到母親用廚房的抹布給孩子擦嘴，也需要很大的忍耐力去剋制。平日的生活對全家都是高空走鋼絲，小心腳下還要把握好平衡，説話大家都是小心而婉轉，稍不留神就爆發家庭矛盾。這樣的報答對父母們根本沒有快樂可言，反而是精神的枷鎖。

這是充分尊重個性的社會，不要用“感恩”、“包容”去扼殺人性；每個人都要自己的生活，別讓親情成為一種形式，在孝順的幌子下兩代人相互煎熬，不要讓愛成為負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