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度世間人,自在一支蓮隨筆

快畢業了，工作沒有找到是件很讓人苦惱的事情，家裏許下重獎讓我去考公務員，我只能説我不適合，但也不願違背父輩的期望，還是報了名。想想，要是能找到一份比公務員更好的工作，或許爸媽就不會擔心我了。

走在路邊，看見公車的LED廣告上説東林寺正招和尚，突然想起在網上聽説這個年頭和尚的待遇相當不錯，唯一的缺憾就是不準談戀愛，心想我也找不到戀愛談，不如就去試試，剃度出家，吃齋修禪也不失為一種出路。

東林寺並不難找，就在觀山湖的旁邊，也算是百年古剎，紅磚碧瓦的新山門不掩斑駁歲月裏留下的清閒佛音，走在林間的石階上也總能聞見安神幽香，沉重的紅色寺門上貼着一張鮮豔的紅色招聘告示，門口沒有掃地僧，門內卻人潮湧動，看穿着他們也並不像什麼虔誠的信徒，既然不是信徒，那便也是來招聘的人了，競爭者真多，想來也沒幾個是來尋個清靜地修行的，秩序倒是井然，排起了長隊，隊伍的盡頭是一間門上同樣貼着告示的偏房，門虛掩着，透出些許微弱的燈光，時候也不早了，日頭西斜，隊伍的影子像是一座山似得橫在我和佛門之間。

等候多時，終於輪到了我，緩緩的走進那間偏房，屋子裏點着薰香，煙霧繚繞得一如仙境，沒有多餘的凳子讓我把包放下，我便抱着包坐在桌前的凳子上。忽然一陣晚風拂過，煙霧散了些，我才見到桌子那邊的那位法師真容，沒有想象中的道骨仙風，事實上他就是一個年輕人，或許比我年長几歲，後來聽他説他從小在寺院長大，如今已修行二十餘年，已是如今的東林寺副主持，想想差距還真是巨大，同樣是人海中修行，他已身居高位，我卻還在為前程奔波。

他對我説的第一句話是，“你的法號就叫度衍，你看如何？”我一聽，這難道是新式的.佛法？取法號也能跟當事人商量着來？他接着説“看你年歲不大，若是前來出家，想必也是為了避世，現如今的年輕人多有你這樣的念想。看你眉頭緊皺，心事必是不少，出家參佛也是不錯的修行，可你如此不捨身邊物，想來也是有太多的放不下。”他看了看我抱在懷裏的包。“弟子們也都是度字輩，衍取眾生，世間萬物，悟了，就不會再怕那些許塵世的凡俗，悟了，也就沒有那麼多的放不下了。”

聽着我覺得不對，他不像在招和尚，更像個算命先生，而且我若是同意了這個法號，不就平白低了他一輩麼，以後見面還得叫一聲師叔，頌一聲佛號。我説我回去考慮下，看看我的六根到底淨沒淨。走的時候，我重新把包背在背上，聽見他在身後説，“在這修行的人又有幾人六根淨了，你這樣的大學生來當和尚的也確實不多。”我從來都沒告訴他我是個大學生，我又一次確認了他其實是個算命的先生。

走在下山的路上，聞着風裏傳來的薰香，有些飄忽的想起他説的那些話，度衍，其實是不錯的一個法號，我不知道他跟別的應聘者是不是也是同一套説辭，但總感覺有些東西戳進了我的內心。佛度世間人，若自在，兀需度，度衍，衍取萬物，世間眾生，卻唯獨少了佛陀本身。我已在去往彼岸的船上，度走的卻是別人，連自己都無法度，又何談度人呢？想來佛法太深，我道行又太淺，無法理解也是應當。若是真去剃度，修那世間自在禪，也算是另一種塵世中的行走，只是到了那時，施主們，女菩薩們，可否略施些齋飯與我，也算我化得一緣。

紙稜/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