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有時是一種説不出的痛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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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父親的愛,我卻常常不能理解,有時還怨恨他,誤解他,惹他生氣。每每在過了很長一段時間以後,我才體會到父親那無言的至愛。特別是在父親去世以後,每當我回憶起來,常常感到心中有一種説不出的痛。

回憶,有時是一種説不出的痛散文

轉眼間,與父親陰陽相隔已經七年了。七年來,我只能在年年的清明時節,邁着匆匆的步履來到父親的墳前,添一捧新土,灑一掬淚水,訴説兒子內心的愧疚和對父親的懷念。

父親是愛我的,在兄弟姊妹幾個中對我寄予了最大的希望。可是,對於父親的愛,我卻常常不能理解,有時還怨恨他,誤解他,惹他生氣。每每在過了很長一段時間以後,我才體會到父親那無言的至愛。特別是在父親去世以後,每當我回憶起來,常常感到心中有一種説不出的痛。

上國小三年級的時候,我逃學了。整整一個星期,我和另一個一起逃學的同學,在村北窯廠上玩,別的同學放學了,我們也回家吃飯,吃完飯以後,也像往常一樣裝模作樣去上學。一天中午,我回家後感到家裏的氣氛有點異常。

果然,我剛坐下,父親便問我:今上午學的啥?

還沒等我開口,一個巴掌便重重地打在了我的臉上。接着,父親又扭住我的耳朵,把我提起來,拽在炕邊,按在炕沿上,脱掉我的褲子,用笤帚疙瘩狠狠地揍着我,嘴裏還不住地喊着:我讓你逃學!我讓你不學好!

母親過來拉,父親一下子把她推開了。打完了,父親又把我關在了欄(豬圈)裏,説:不上學,你就和豬在一起吧!不上學,你就是豬!誰也別打開欄門!

我從來沒有見到父親如此暴怒過。

在那樣的年代,上學根本就是一個無所謂的事,村裏和我差不多大的孩子中,有許多上到國小一、二年級就輟學不上了,而且,就是學習再好,推薦也不會輪到我們。父親非常清楚這一點。但是,固執的他什麼都可以依着我,什麼都可以滿足我,就是不能允許我不上學。

那時,我心裏充滿了對父親的怨恨。坐在教室裏硬邦邦的'小板凳上,我的屁股疼了好長時間。那時,我放學回家,總不願看見父親的身影。

1988年春天,一個星期日的上午,我打算早一點回學校去,準備明天上午的一節示範課。我走出屋門來到天井,發現靠在西屋門口南邊的自行車不見了。父親和母親都不在家。家裏到處找不到我的自行車,我想可能是妹妹騎着出去玩了。

這時,母親從大門外走進來。我問她:我的自行車呢?我想早一點回去。

母親説:你爺推着去村東門外讓大坡子給你修修去了。

我説:才買了不到倆月的車,又沒壞,怎麼去修了?

母親説:你爺説,讓大坡子看看車閘。六七十里路,爬坡下崖的,你爺不放心。

我説:車閘好好的。他可真是多事!

過了半個小時,父親還沒有回來,我看看錶,就要十點了。我和母親説:

我去修理鋪看看。我從那裏就回學校了。

到了村東門外一看,大坡子的自行車修理鋪鎖着門。父親上哪裏去了?這可真急人。村東門只有這一家修理鋪,莫非父親去村南公路邊的自行車修理鋪去了?不行,我必須儘快回學校去!我在心裏埋怨着父親,轉身向村南公路快步走去。

村南公路離村子有三裏多路。路邊的柳樹已吐露新芽,柔軟的柳條在微風中輕輕搖擺着,我無心欣賞。本村一位姓張的退休教師趕着幾隻羊在路上走着,看見我急匆匆的樣子,問我有什麼急事,我隨便敷衍着。不一會兒,我便遠遠地看見一個人推着自行車從南公路上拐下向北走來。那個人走得很慢,似乎還有些走不穩的樣子那不是父親是誰?他不但不會騎自行車,就是推着也是笨手笨腳的,還不如推滿滿一小推車子玉米輕快。我加快了腳步。

當我和父親還相隔幾步路的時候,我聽他説:

車閘上的橡膠皮磨損得厲害,換了新的了。

我沒搭理父親,從他手裏奪過自行車,騎上,頭也不回地走了。

2002年9月23日,父親在住了22天醫院以後,説啥也要回家。父親一直説他沒病,把他困在醫院裏,沒病也讓他憋出病來。

那天晚上,我和父親正在病房裏説着話,他突然説:回家吧,我又沒病。我問過醫生了,我就是貧血。貧血還算病?你街頭三大爺從三十多歲就是貧血,常年吃黑豆就吃好了,七十多歲時還趕着牛給生產隊裏耙地。

父親堅持明天就出院。我很生他的氣:你回家?你回家那不是明擺着讓村裏人笑話我們嗎?

過了一會兒,父親説:我跟你回你的宿舍去吧。院裏亂,我睡不着。

來到我住的樓下,父親便邁開大步向樓上走去。我抬頭看着他的背影,那背影從容而沉穩。我看着他的腳步,那腳步堅定而有力。走到我四樓的宿舍門口,父親停下,等我氣喘吁吁得趕上來,他説:你看,我一口氣走上來,氣不喘心不跳。我有的是力氣,你還不如我呢。

第二天,父親堅持回家,我拗不過他。回家後的第五天,六十七歲的父親溘然長逝。

父親去世後,母親對我説,父親在住院時就知道了他的病,身上早已沒多少力氣了,走路都難,他不想讓你們受累。

我明白了,那是父親在生命垂危的時候,用一個堅強的背影告訴兒子:人,只要有一口氣,就要堅定地走好人生的每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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