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母》散文隨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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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憶母》散文隨筆

母親的孃家是個大家族,全村都一個姓,外公在村裏面威望很高,族中的老老少少都很敬重他。在我還很小的時候,我的外公就去世了,我只依稀記得他是一個瘦高個子的老頭。至於外婆的模樣,我是完全不知道,在我母親剛十歲的時候,她就死了,丟下了一雙年幼的女兒——我的母親和小六歲的妹妹。過了不久,我的外公續絃,又生了五女一子。

《憶母》散文隨筆

母親懂事很早,勤儉本分,待人和善,可是身體不太好。母親身上所具有的美德極為重要,假如沒有這樣一位母親,我們兄弟姐妹也許不會成為鄰居眼中的優秀孩子。

母親出嫁大概很早,我的`大哥已經六十多歲了,而我的大侄女還長我兩歲啊。我有三個哥哥,三個姐姐,我是老幺。生我的時候,母親已是四十七歲,父親四十九歲,兩哥一姐已都結了婚。

我,給母親帶來了苦痛。得知自己又懷孕了,母親的第一反應就是羞愧。已為人婆婆的母親與自己的兒媳婦同時懷孕,在她看來這是一件多麼難為情的事情。於是母親瞞着父親,一個人偷偷去了鄉衞生院,懇求醫生為她墮胎。在那個特殊的年代,鄉衞生院的醫療條件無法實現母親的心願,也沒有哪個醫生敢為如此高齡的孕婦冒險,他們都勸母親生下我這個老幺。無奈之下,母親回到家裏,晚飯後一個人悄悄地溜到老屋後的槐樹下,順着樹幹往上爬,爬到第一個樹丫處再跳下來,她想用這種殘忍的方式讓自己流產。不知是我的生命力太強,還是母親的悲憫感動了上蒼,我居然奇蹟般地保住了,母親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父親趕來,拉着母親的手,只説了一句:“看來,這娃是咱家的。”

老來得子,帶來的不是喜悦,讓這個本來就多子女少糧食的家庭擔子更重了。其實父母最大的壓力並不是經濟和重體力勞動,而是我的長大。父母最大的擔心就是如果有一天他們走了,而我卻還沒有長大,我該怎麼辦?於是我的長大就成了父母心中的頭等大事,他們盼着我長大是那樣的急切。母親常常對着父親叨叨:“我要是能見着小兒子結婚了,就踏實了。”我結婚了。母親又説:“要是能見到老幺有了孩子,就是死了,我也能閉上眼睛了。”我的兒子出生了。母親又對着父親叨叨:“要是能見着小孫子背上書包,我就真的能閉眼了。”父親對她説:“你就盼吧。”母親終究還是沒能見到我的兒子上學,在一個春天的早晨突然走了,走的時候,嘴角露出隱隱的笑容,眼睛安祥地閉着。

母親是一個特別沒有脾氣的人,遇着父親發火,從來沒見她回過嘴,經常是揹着家人,一個人偷偷地抹眼淚。那時我還很小,見到母親掉淚,也總是禁不住陪她一起哭。那會我最大的擔心是,如果沒有媽媽,我該怎麼辦?

自從我去了外地上大學,家裏就只剩下父親和母親,他們最大的樂趣就是做飯,一口鍋裏的稀飯滋滋冒着白氣,一口鍋裏的白菜瀰漫着悠悠清香。他們兩人面對面地坐在灶台旁,養了十年的竹節貓温順地趴在腳邊,生活是那樣的安詳寧靜,充盈着煙火氣息。父親和母親每天總是形影不離,尤其是母親,對父親的呵護就像是母親對初生嬰兒般。而父親對母親也是特別地依戀,彷彿母親就是他的枴杖一樣,一刻也離不開。哥哥姐姐們生活也很勞碌,父母也不想麻煩兒女,每次總是向他們報喜不報憂:“我們好着呢。”其實,那時父母都已宿疾纏身。我每次回去,母親總是急切地問:“在家過夜不?”眼神中透着期盼。我躲閃着母親的目光説:“吃過飯遲點走。”可剛吃了午飯,母親就催促道:“快走吧,晚了不好跟車了。”於是我就出門,這時,母親手裏總是拿上幾個草雞蛋,邊走邊説:“這個帶上,給小孫子吃,比城裏買的有營養。”送了一程,我就讓她回去,總聽見她説:“再走走,不急。”就這樣,一直到了我平時坐車的十字路口。剛要上車,母親卻突然説:“你等一下。”我站住,回頭,卻見母親頭也不回地走了,步履蹣跚,很急促。我不明白,次數多了,我不解,問父親。父親沉吟半晌説:“你媽那是迷信,天底下從來只有兒子送媽媽先走的,哪有媽媽送兒子先走的。”聽了父親的話,我轉過頭去,淚流滿面。

母親的離去對父親的打擊很大,他整天就像一隻離羣的孤雁一樣,在家門口一坐就是半天。眼睛出神地望着母親墳墓所在的方向,從他那渾濁乾澀的眼睛中,似乎母親就在不遠的前方。

寫到此處,我的心很痛,只好擱下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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