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我的江湖族人散文隨筆

來源:文萃谷 2.76W

南方多雨,幾日賦閒,我就有整塊的時間放牧思緒,這個牧場可以遠到天邊,也可以近到桌上的素紙尺許。季風更迭,我的眼睛卻看不到遠方,不若思緒般遊牧,偶見窗前飄落的枯葉,則信手在紙上塗寫:“廊上飛燕走,檐下秋雨惆;黃葉舞窗台,冷風逐西樓。”念起來未免有點悽清,私以為不乏幽美。

去看我的江湖族人散文隨筆

憂鬱如撒旦的微笑魅惑我的黑夜,憤怒如洪猛野獸在血液裏狂飆,粗俗的言語吞噬了自己,我的腳步又邁不出籬門走不出視線,只得在文字中歸於平靜,我從坐在哈德遜河的此岸靜看彼岸風景,風起了,河面波光粼粼,瀲灩而碎的哥倫比亞的倒影,再遊走到通往雪國的列車,靜看窗玻上漂浮在流逝的暮靄之中的映像,到鏡子裏的那抹晨陽映雪,是不是太岑寂了點?我合上書,將一枚黃葉隨手丟在雪國的封面上,不圖,煞是美麗,便效仿島村的口氣自語:“飄落的葉子是美的,只不過是一種徒勞的美麗”。

不行,我得趁今天的陽光沒有改變主意之前出去走走,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逛蕩,好在是朗朗乾坤下,若是黑夜,簡直似孤魂幽靈,經過熟悉的“商業大廈”,下意識抓了一下剎車,不自覺走入,從它開業至今已有二十多年,開業的爆棚之景恍如昨日,那年的冬特別冷,洗過的髮絲瞬間凝成冰凌條,那年的雪特別厚,嗓子一夜成了喑啞的六絃琴,那天我們揣着戀人心一路踏雪而來,如飛鴻踏過雪泥,走進鬧哄哄的商場,夾在興興轟轟的人羣中,想起送我的一枚芭蕾天鵝鑰匙扣已鏽跡斑斑,一條長長的白圍巾已漸漸泛黃,吃過的法式麪包早淡了滋味.......。今天的商場一副寥寥之態,忽而覺得身上單薄的衣衫抵禦不了秋的涼意,便挑了一件蛋青色的風衣,店女掛着一臉的微笑娉婷而來,説了一堆舒服的話,謊話聽多了,姑且信以為真。

走出商廈的玻璃門,繁花似錦留在了門內,回頭看,像一個可以憑弔青春的玻璃櫃。秋風拂衣繞發,街道的梧桐葉飄起又落下,飄忽的風衣給我提示:去看看你的“江湖族人”吧!聽龍姐説大夥常常唸叨我,怨懟怎麼老是不來,走進簇新的`建築大門,不見熟悉的臉孔,稍作停頓,一箭之遙,便聽見熟悉的呼喚,泛泛之交的跨行姐妹,竟還記得我的名字哩!欣喜隨問候綻開在臉上,聽,我的族人在叫我,搬凳抹椅洪語笑,平時電話都難得,見了面一如從前的熱情自在,好像一口氣要説盡分離後的所有,原來我的性情也可以這麼燦爛嘛,對面的一位老哥隔着寬寬的通道喊“yy!”,然後,大搖大擺地跑過來,族人説:“你都十年不見了,還記得她的名字?”幾句説笑後,老哥一臉正色地問:“過得還好吧?!”我故作輕鬆“還好!”自以為沒有露出一丁點落寞的神情,然而在他們的眼裏卻看到了難以想象的哀愁,“知道嗎?從前我看你是滿腹的欣慰,今天我看你是........” 我付之一笑,不答。或許今天的音色好,音量高,閒聊間,曾與我們有過生意往來的“眼鏡”和“高個子美女”也跑來了,往事淡淡,重襲心頭,眼鏡還記得他和我們是同年生。我的族人豔羨我的身材又嫌我瘦,非得讓我去電子磅上站一下,讓我無論如何再長十斤肉,再回到從前的飽滿,回到從前?都老了,回不去啦;我的族人不聲不響送我一包包食物,不容拒絕,否則罵你狗血噴頭;我的族人要我常去看他們,相約去看遠方的風景;我的族人邀我到家中坐,竟讓她的兒子和愛人在樓梯口守候多時;我的族人總想拽我出去散步,怕我抑鬱,江湖乾坤,不乏練達圓通,但也不乏款款温情。

我和族人去散步,順道去養老院看朋友的媽,一直熟悉,老年痴呆後才送來的,族人示意她看我,盯了半響,咕噥一句:“我認識她的!”只是她再也説不出我的名字。院子裏每張椅子都坐着個老人,好像老人與椅子本為一體,眉淡眼滯,默然無聲,不帶悲情,不帶欣喜,一臉紅塵不看自破的表情,臨別院長給了我一張名片,不久的將來,我們也會來這裏的。

晚風拂柳,夕暉照着凋敝的荷塘,也照着我踏石而歸的背影,也許這樣的背影是美的,只不過是一種徒勞的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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