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天春節央宗優美散文

來源:文萃谷 2.57W

在深冬乾燥的冷風裏,許多人臉上都失去了血色,皸裂的嘴脣裏吐出一口口期盼:該下一場了,下一場爽快的雪,不然,我們心中的躁氣和病痛難去掉啊。

雪天春節央宗優美散文

在將近年關的時候,似乎是應着人們口中的這一種祝願,雪花紛紛揚揚地從空中飄下來,一開始,是愉悦的遊戲的姿態,一點點地鑽進人們毫不防備的花衣袖筒裏,讓人產生一種滋潤的感覺。漸漸地,雪花的勢頭穩住了,在完全沒有風的天地間瀰漫,在一夜悄無聲息的睡夢後,推開門,天地間就全白了,空中還在飄灑,不是那種紛紛揚的大雪,而是星星點點地墜落,是那種可以持續很久的勢頭。街上的人們把希望着春暖的花衣很快地換掉了,厚厚的冬裝裹住一張張難見表情的臉孔上。沒有防備的外來車輛在沒有防滑鏈的情況下,在雪道上吃力地行走。行人的步履也顯得格外艱難,一步一探,生怕摔倒在大街上。天空中那雪啊,還在不停地下着,看來一下子是停不下來了,氣象預報在説,還要下好幾天呢。

就這樣過了10多天,四處雪災的消息紛紛傳來,一次比一次嚴重,許多人出行的路途被阻斷了,許多人計劃中的行程被取消了。街道也被一日厚過一日的冰雪凍住了,人和車都步履艱難。在一些小店的門口,店主人還在滿懷希望地張羅着。央宗也一樣,用刀子和鏟子使勁地挖着冰雪,天空中落下一層她就清除一遍,總想在自己的店門口留下方寸可以安心落腳的空間,讓顧客安全地進入店裏,以維持這冰雪中的生意。白天就這樣過去了,經過一夜後,門口又冰雪成堆,又得從頭剷除,要在顧客經過前清除。雖然這樣,生意明顯地比平日裏差多了,只有一些累了冷了的路人不時地進來避避。店裏的瓷磚地面被踩出許多污泥水漬,亂紛紛的人羣卻不買那些擺滿了櫃枱的商品,她只好一件一件地在他們面前擺佈,希望能引起誰的注意,上前去問問。可他們毫不關心,她小心地問了誰一下,聽到的回答是:這樣的天氣帶不走。她一下子呆住了,沉思了一會兒,反倒回味過來,不由得笑了。她把自己擺在櫃枱裏面的火盆端出來,放在店中央,把店裏所有的凳子也擺出來,讓進來的人坐下取暖。那些人真的坐下,並且走了一些又來一些,店裏幾乎是絡繹不絕的人。另一條街道上的店友經過這裏看見了,不由得羨慕地大叫:怪不得這裏的房租那多高,地勢好啊,這種天氣還有這麼好的生意。她聽後,開心地笑出聲來:謝謝你的吉祥話!其實這一天,她店裏的東西都沒有買出去,反倒給冷得臉色發白的一個身無分文的異鄉人送了一雙鞋,那個人在她店裏呆了幾個小時了,一直到傍晚了還不走,她要關門了,他顯出驚慌的神色,她只好逼問,那人就説他的情況,她不忍心把穿着破鞋的人往雪地中趕。在家裏的一個朋友聽説了,數落她:就這樣做生意,不賠本才怪,都老了,還不學得奸滑些。如果真是好心有好報倒好了,萬一那樣的人是騙子,還不是活該。她聽了她的話,並沒有説什麼,心裏卻像有心事的樣子,久久地盯着窗外,雪還在不停地下着。她的心事女兒也清楚:如果一直生意不好,房租費就成問題了,這個過春節的開支和她的學費,往年都靠這個時期的生意,因為這個時候,許多人都會來店裏買些年貨。今年可怎麼辦?

持續不停的雪在除夕前一天才停住了,這個高原小鎮在低温中變成了一座冰城,儘管各方各界組織了許多除冰雪活動,可是冰雪路面太長了,冰層厚而堅硬,許多地方都難以通行。許多人的外出和回家計劃取消了,雖然政府有關部門和社會各界在組織除雪,客運公司的車輛還在通行,但由於一些路段的時通時阻,許多人沒能及時走上路途。央宗的小店在這兩天開始有了轉機,那些有着喜慶色彩的民族服飾和過年日用品幾乎買完了,但是她卻無法及時進新貨,她的丈夫開着的進貨小車不久前在外地壞了,現在勉強修好,但不敢在冰路上行走。她們一家人便籌劃着去他老家過年,那是一個氣候條件較好的河谷地區的村莊,這裏雪花飄揚,那裏卻是春雨綿綿。女兒趕緊去車站,買了兩張票。

關好店門,央宗娘倆就來到了客運站。客運站裏擠滿了人,有一些扶老攜幼的,看着就是回家過年的一家家人。她們乘坐的客車終於進站了,有許多人迫不及待地往裏擠。央宗拉住女兒的手説:“不急,我們最後上吧。”“可是東西怎麼放啊,再等一下都被人放滿了!”女兒急得大叫。司機聽見了,對着她們笑了起來:“不急不急,我會安排好的。”看着司機那張和氣的黑臉,女兒不再言語了。就在她們要上車時,身後擠過來一羣人,幾乎把她們撞倒。女兒正要發火,卻發現一個老人被這幾個人扶着,一步一步地往車上挪。那個老人明顯是七十多的人了,那幾個人的口音分明是外省口音。他們不顧車上其他人的情緒,一股勁地擠着,把老人安置到靠前窗口邊的一個座位上。老人坐下了,那幾個人卻不落座,一直在過道上站着,眼看着車上座位都要坐滿了,他們還在那兒站着,圍着老人。央宗被他們隔在車門口,只好小心地問:“你們為什麼不坐下,你們的位子呢?”“你們下車吧,車子就要開了,你們不下去,別人就上不來了。”司機在一旁大聲説。那羣人開始抬起腳,似乎要走了,可又停了下來,幾張臉一起轉向司機:“師傅,我們實在沒有辦法了,只買到一張票。我們都是從外地來做小本生意的,沒有車票了,過年也走不成。這位老人家是來這裏看看的,可是這樣冷的.天,老人家呆不下去,她要回她女兒家裏去過年,她女兒家就在江邊村子裏。”幾個人七嘴八舌地説着,聽的人都有些糊塗了,司機大聲問:“你們中間沒有一個她的家人嗎?沒有人送她回家嗎?”聽到這樣的詢問,有一個沙啞的聲音才從老人身邊傳來:我是她兒子,師傅,請你一路上對老人家多照顧一下,她有病。説話的是一箇中年男人,臉色被凍成了青黑色,眼睛裏充滿血絲,神情無奈又有些焦慮。“這個……我開車不好分心。你還是親自送老人家吧。”司機為難地説。“沒有票了,我擠着去行嗎?”男人的聲音一下子有了生氣,迫切地問。“啊?”司機像才反映過來的樣子:“不能超載的,在這種時候更不能。我要遵守規定,要一路平安。”他幾乎是自言自語地訴説起來,説完埋下頭:“好吧,我會照看好老人,你們快下去吧,要開車了。”那幾個人下車了,央宗看見老人的兒子還是沒有動,她的座位就在老人旁邊,她走過去,用最温和的口氣對那個男人説:“不用擔心,我的座位在這裏,我會看好老人的。”“哦,謝謝。”男人低聲迴應,還是沒有動。這時候,央宗才發現,老人的手從座位下面緊緊地抓住她兒子的手,因為用力,手上的筋都鼓起來了。那是一雙滿是斑點的手,瘦削的手指顯得十分執拗,輕易不會鬆開。央宗突然想起家中的奶奶,都八十多歲了,每次她走時都這樣執拗地拉她。她的心裏一下子變得六神無主,連忙抓住身邊的女兒:阿會,我下車了,你一個人先回去。“阿媽,你瘋了嗎?你要去哪裏?”她沒有回答女兒,把車票遞給那個中年男人:“這張票讓給你吧,快點坐下。”那人還沒説話,她已經下車了。女兒從車窗伸出頭來:“我也不走了,你等我。”“我隨後就來。你先去,免得你阿爸擔心。”“可是這是最後一班車了,你過年前回不去了。”“那我參加政府組織的廣場歌舞比賽去。”央宗大聲説,笑容滿面地向司機打了個招呼:“開車吧!”司機似乎是呆住了,半天沒有動,只到她走遠了,才按了一聲喇叭,那聲音就像表演時的長號聲,表達着無限的敬意。

央宗走在返回的路上,什麼也沒想。路上的雪已經在化了,大道中央已經露出一些原來的路面。經過冰雪的洗禮,路面顯得比任何時候都乾淨。明天就要過年了,這對她來説是不是一個孤單的年呢,是不是一個思念的年呢?所有的問題,似乎都不用考慮。

大年七年級早上,天空中的雲層已經在散開,白雲那端已經發出亮光,陽光正在努力穿透雲層。有幾個人站在門前張望。他們還要買些年貨,可是到處都關門了。央宗緊走幾步,上前開了門。東西已經不多了,幾乎滿足不了他們的需要。他們都高興地説:“老闆娘,你的生意好啊。人勤快,就是富得快。”央宗沒有説話,只是笑了笑。她面前,正在化開的積雪白得把店裏的櫃枱都照亮了。太陽終於出來了,陽光灑在門前路面上,一閃一閃的,像無數星星在眨眼。這是迎接今年春天的第一縷陽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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