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好風涼夜散文

當迴歸只能是夢的時候，我的故園，是我離開了你還是你拋棄了我呢？那已定格於情之深處的我的依戀與懷念，傷痕般累積心上，讓我不敢輕易揭開現實的表層輕輕走入，我怕我會因對你疼痛的愛戀而厭棄了這個現實的世界，因此我的鄉愁依然葦絮般飛舞滿天。但我只能駐足你的邊緣，時間已泥土般為你封一座荒冢，除了悼念沒有再好的方式讓我選擇。

除了我枯坐在這裏，燃一根下等的香煙，讓隨煙飄進你的靈魂，還會有誰到此悼念你，懷念你的貧瘠清寂和質樸，我又怎能在數許年之後的今天還原你當年的容貌，讓你倚着木門喚我乳名的聲音隔着時空傳來。

我寧願這些年只是我昔日故園土炕上的一個夢，當我從夢裏醒來，隔着薰黃的窗紙，依然能看到屋檐草節上倒掛的冰凌，陽光貧窮得單純而聖潔，它透過破碎的窗眼，在草蓆上灑下斑駁的圖案，蒸紅薯的香味穿過屋頂的檁條，漫過小村一直飄遠。

如果真有這樣一個夢醒，如果我飄零在這個虛偽、淡漠、寂落無奈的現實河牀上的靈魂真的能夠迴歸，那麼我死後請你還像當年一樣呼喚我，讓我沿着你的聲音辨清回家的路。

故園的風啊！就請你吹去我一身的風塵，讓我乾乾淨淨地歸去，不要傷、不要痛、不要漂泊的記憶，我要象從前一樣懷一顆純淨的心，踩着你清貧的石子路迴歸，故園的石子路，你要依然蜿蜒着你獨有的韻致，和諧着那輕鬆而舒緩的節奏，讓我蒼老的步履隨着騾馬的蹄音，寧靜地走過樹林，走過小溪，走過村口的老碾，走回那古樸的歲月。

因着你，路邊的野花，花葉上的晨露，也因着你故園炊煙的氣息，我像一個偷偷在外過夜的孩子，經歷了一場噩夢後，於這個清晨悄悄歸來，心中有那麼多的懺悔和委屈，故園啊！昨夜你是否也亮着橘黃的燈，徹夜牽繫着一個未歸的孩子。

故園的雄雞請你依然用你嘹亮的歌引領山內頭的太陽，讓檸檬色的微笑映滿故園的土牆，故園的土牆請和我擁抱，讓我吻你的顏色吻你的厚度，在你泥土的芬芳中感受迴歸的真實，因着你故園土牆的質樸，而讓我的靈魂澄澈如村口的老井，讓故園平和、靜謐而純潔的'陽光柔柔地映抵心壁。

雲請你還從天邊輕輕地飄來，夢一樣伏上我故園的房樑，房樑上的茅草在雲裏飄搖如母親的髮絲，故園的茅屋，誰還在懷念你土築的牆壁薰黃的窗紙，誰還在懷念你温暖的土炕，木桌上那碗剛熱好的高粱粥。你清貧到只剩善良和慈愛，收容我的笑，我的淚，我的喜與悲，我的靈魂因着你的清貧和質樸而聖潔而自由。我流浪的步子只為尋找天堂，走了那麼遠的路驀然回首，望見你才是我真正的天堂。

牧歸的羊羣從鮮紅的夕陽裏趕出來，我勞作的鄉親從田間地頭收了工，母親喚我乳名的聲音一聲聲浮響耳畔，故園的夜跟着回家的步子靜靜悄悄地來臨，每扇窗口都透出橘黃的燈光，那温馨的色彩從每個茅屋裏脹滿着溢出來。我故園和平而清寂的夜，你多象一個港灣，揉碎所有的疲憊和勞苦，讓睡在你清寂的夜裏開出夢的花朵。

十年了，或二十年了。

爺爺走了，住進那座沒有日出日落的荒冢，成了我心底山峯一樣沉重的懷念。

故園去世了，被文明和現代埋在時間之河的岸邊，成了我再不能抵達的家園。

我苟活着在善與惡、美與醜越來越小的夾縫中掙扎，我害怕知道時間的鐘再不能在故園敲響，但我又是多麼明瞭。

我只能燃一根香煙，坐在這裏緬懷我的故園，期待那聲穿越時空的呼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