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海孤舟散文

弟弟是兄弟姊妹中最聰明的一個，很遺憾雙手因火燙而殘疾。

弟弟的那個慘痛經歷我根本就記不得，那個時候我也才兩歲多。後來聽媽媽若干次淚眼模糊地講述，我才知道弟弟是多麼悲哀又多麼艱難地熬過了大半年的痛楚。

弟弟讀書很晚，其實差一點就沒讀了。那個年頭的正常人讀書都不容易，更何況一個殘疾人。

弟弟上國小，我上國中。

弟弟上國中，我上高中。

弟弟國中畢業，我大學聯考落榜，通過考試當了民辦老師。

弟弟的會考成績名列前茅，幾乎是那所中學最好的一個。知道了分數，弟弟整天樂呵呵的；接到了通知書，弟弟幾個晚上睡不好。

上個世紀的八十年代，貧窮是生活難於趕走的陰影。我讀完高中，已經給家裏添了好多債。每次農村信用社的'幹部來崔款，一家人就要難過好幾天。弟弟將要讀高中，擺明了不僅不能償還債務，還一定要增加欠款。憂愁和壓抑，漸漸地衝淡了弟弟的喜悦。

爹爹媽媽很慈祥，東家找西家借，終於湊夠了弟弟開學的費用。

弟弟出門上高中去了。臨走，看得出，悲情遠遠超過了偶爾才看得到的喜悦。

才一個星期，弟弟來信要退學。

在當時，讀完高中可以升學的人是寥寥無幾。這個未知的壓力讓弟弟退卻了。更何況，一家人十多口，日子本來就舉步維艱。弟弟的信很堅決，他要回來了。

一個週末，我去接弟弟。找不到更多的理由勸弟弟，我們就揹着書和行李回家了。哥倆的心情特別差，好長一段路都沒説話。

在半途，弟弟還扔了好些書，他發誓説這輩子不再讀書了。

後來的幾年，我和弟弟都結婚了。我自學完大學課程，轉正成了公辦老師。弟弟因為雙手殘疾，日子過得仍是艱難，和弟媳的吵鬧也漸漸多了。

生活所迫，弟弟和弟媳出門打工。因為文化水平低，因為雙手殘疾，弟弟和弟媳在外面也是辛苦地掙扎。要不是弟弟的聰明，難以想象弟弟一家人的日子會是什麼樣。

每年的春節，兄弟姊妹都回老家過年。明顯看得出，這個弟弟的境況最窘迫。

回想媽媽淚眼模糊的講述，回想自己當年的無能為力，在看到弟弟的時候，在想起弟弟的時候，眼淚怎麼都控制不住。

生活的大河在流淌，很多人的日子已經是小康了。而弟弟一家，還是艱難地掙扎。

想念弟弟！

在心海的思緒裏，並不孤獨的弟弟，完全就像風雨裏的一葉孤舟。

想念弟弟！

悔恨和糾結將伴隨我的一生。我常常在想，要是時光可以倒流，就是再苦再落魄，也要讓這個最聰明的殘疾弟弟讀完高中，甚至是讀完大學；我常常在想，寧願我們兄弟姊妹中健康正常的幾個過得差一些，而這個殘疾弟弟的日子過得好該有多好！

想念弟弟！

祝福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