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遷至藍關示侄孫湘》作者簡介及註釋賞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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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韓愈

《左遷至藍關示侄孫湘》作者簡介及註釋賞析

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貶潮州路八千。

欲為聖明除弊事,肯將衰朽惜殘年!

雲橫秦嶺家何在?雪擁藍關馬不前。

知汝遠來應有意,好收吾骨瘴江邊。

  [作者簡介]

韓愈(768-824),字退之,河南河陽(今孟州市)人,“唐宋八大家”之首,中華五聖之首――文聖,繼孔孟之後又一偉大的文學家。少孤由嫂子鄭氏扶養成人,25歲進士及弟,後任監察御史。貞元19年(803),京畿大旱,民不聊生,上書御史台論天旱人飢狀,請免百姓徭役賦税,得罪德宗,被貶為陽山令。元和初,名為國子博士。元和十二年(817),從裴度平淮西吳元濟,因功摺為刑部侍郎。後二年,又因諫憲宗迎佛骨,貶謫潮州刺史。穆宗即位後,再度召回京師,任國子監祭酒,轉兵部侍郎,後改吏部侍郎,再轉京兆伊兼御史大夫。後因與御史中丞李坤不合,復為兵部侍郎,吏部侍郎,長慶四年(824)十二月卒,時年57歲,諡號文,世稱韓文公,穆宗為之輟朝。韓愈在文學上,倡導“古文運動”,提倡散文,反對駢文,後人稱他為古文運動的領袖,居“唐八大家”之首;在哲學上,極力維護中央集權,反對藩鎮割據;在教育上卓有成績。他的偉大成就和貢獻,千百年來對我國文學發展產生着深遠的影響。

  [註釋]

左遷至藍關示侄孫湘:據日本藏《又玄集》,此詩題作《貶官潮州出關作》。左遷:貶官。古人以右貴左賤,故稱貶官為左遷。韓愈時為刑部侍郎,上表極言其弊,被貶潮州刺史。藍關:距長安不遠,在長安附近藍田縣境。《地理志》:“京兆府藍田縣有藍田關”。湘:韓愈的侄孫韓湘,此時27歲,尚未登科第,遠道趕來從韓愈南遷。後四年,即長慶三年(823),韓湘進士及第,後為大理丞。

一封兩句:封,《論佛骨表》,在此指諫書。元和十四年(819),唐憲宗遣使者迎佛骨入禁中,三日後乃送佛寺。朝臣無諫阻者,韓愈一生致力於興儒闢佛,時任刑部侍郎,獨上《論佛骨表》諫阻,言辭激切。憲宗大怒,欲置韓愈死地,幸得宰相裴度等力保,方得免死,貶為潮州刺史(參兩《唐書》本傳)。此詩即在赴潮州途經藍關時所作。潮州一作潮陽。舊説潮州距長安八千里。 九重天:是皇帝居住的地方,借指皇帝。

聖明:皇帝,此指唐憲宗。

肯:豈肯。

秦嶺:在藍田縣內東南。指橫亙陝西南部的山脈、終南山。

馬不前:古樂府《飲馬長城窟行》:“驅馬涉陰山,山高馬不前。”

瘴江:此泛指南方多瘴氣之水。指潮州附近的韓江,是有名的瘴癘之地。《左傳僖公三十二年》載蹇叔哭師語:“必死是間,餘收爾骨焉”。

[譯詩、詩意]

一封諫迎佛骨的奏章,清早奏給皇上,晚上就被謫貶到八千里路外的潮陽。我本想替聖上除掉有害的事情,豈肯因為年邁衰老而顧惜自己的老命呢?濃濃的雲霧橫阻在秦嶺上空,不見家在何方;大雪擁塞藍關,連馬也 不肯前進。我知道你遠道趕來是有用意的,為的是到瘴氣多的江邊收我的屍骨呀!

潮州韓祠橡木

  [賞析]

韓愈一生,以闢佛為己任,晚年上《論佛骨表》,力諫憲宗“迎佛骨人大內”,觸犯“人主之怒”,幾被定為死罪,經裴度等人説情,才由刑部侍郎貶為潮州刺史。

潮州在今廣東東部,距當時京師長安確有八千里之遙,那路途的困頓是可想而知的。當韓愈到達離京師不遠的藍田縣時,他的侄孫韓湘,趕來同行。韓愈此時,悲歌當哭,慷慨激昂地寫下這首名篇。

首聯直寫自己獲罪被貶的原因。他很有氣概地説,這個“罪”是自己主動招來的。就因那“一封書”之罪,所得的命運是“朝奏”而“夕貶”。且一貶就是八千里。但是既本着“佛如有靈,能作禍祟,凡有殃咎,宜加臣身”(《論佛骨表》)的精神,則雖遭獲嚴譴亦無怨悔。

三、四句直書“除弊事”,認為自己是正確的,申述了自己忠而獲罪和非罪遠謫的憤慨,真有膽氣。儘管招來一場彌天大禍,他還是“肯將衰朽惜殘年”,且老而彌堅,使人如見到他的剛直不阿之態。

五、六句就景抒情,情悲且壯。韓愈在一首哭女之作中寫道:“以罪貶潮州刺史,乘驛赴任;其後家亦譴逐,小女道死,殯之層峯驛旁山下。”可知他當日倉猝先行,告別妻兒時的心情若何。韓愈為上表付出了慘痛的代價,“家何在”三字中,有他的'血淚。

此兩句一回顧,一前瞻。“秦嶺”指終南山。雲橫而不見家,亦不見長安:“總為浮雲能蔽日,長安不見使人愁”(李白詩),何況天子更在“九重”之上,豈能體恤下情?他此時不獨繫念家人,更多的是傷懷國事。“馬不前”用古樂府:“驅馬涉陰山,山高馬不前”意。他立馬藍關,大雪寒天,聯想到前路的艱危。“馬不前”三字,露出英雄失路之悲。

結語沉痛而穩重。《左傳僖公三十二年》記老臣蹇叔哭師時有:“必死是間,餘收爾骨焉”之語,韓愈用其意,向侄孫從容交代後事,語意緊扣第四句,進一步吐露了悽楚難言的激憤之情。

從思想上看,此詩與《論佛骨表》,一詩一文,可稱雙璧,很能表現韓愈思想中進步的一面。

藝術上看,此詩是韓詩七律中佳作。其特點誠如何焯所評“沉鬱頓挫”,風格近似杜甫。沉鬱指其風格的沉雄,感情的深厚抑鬱,而頓挫是指其手法的高妙:筆勢縱橫,開合動盪。如“朝奏”、“夕貶”、“九重天”、“路八千”等,對比鮮明,高度概括。一上來就有高屋建瓴之勢。三、四句用“流水對”,十四字形成一整體,緊緊承接上文,令人有渾成之感。五、六句宕開一筆,寫景抒情,“雲橫雪擁”,境界雄闊。“橫”狀廣度,“擁”狀高度,二字皆下得極有力。故全詩大氣磅礴,卷洪波巨瀾於方寸,能產生撼動人心的力量。

此詩雖追步杜甫,但能變化而自成面目,表現出韓愈以文為詩的特點。律詩有謹嚴的格律上的要求,而此詩仍能以“文章之法”行之,而且用得較好。好在雖有“文”的特點,如表現在直敍的方法上,虛詞的運用上(“欲為”、“肯將”之類)等;同時亦有詩歌的特點,表現在形象的塑造上(特別是五、六一聯,於蒼涼的景色中有詩人自己的形象)和沉摯深厚的感情的抒發上。全詩敍事、寫景、抒情融合為一,詩味濃郁,詩意盎然。(錢仲聯 徐永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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