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桃源·春景嚴仁詞作賞析

來源:文萃谷 1.06W

  醉桃源·春景

醉桃源·春景嚴仁詞作賞析

嚴仁

拍堤春水蘸垂楊,水流花片香。弄花噆柳小鴛鴦,一雙隨一雙。簾半卷,露新粧,春衫是柳黃。倚欄看處背斜陽,風流暗斷腸!

這是一幅淑女賞春圖,畫面豐富、生動,意則有所深折。圖中女子,背斜陽而倚樓欄,珠簾半卷,新粧乍露,縱目觀賞眼前一派春光。

佔據畫面中心的是一河春水。清碧高漲,拍提舐岸,岸柳垂絛,拂水掠波,又好象蘸着春瀾在寫、在畫。垂楊於水,本是主動去沾惹,詞人卻説是水浸潤柳枝,突出了水的活潑。第二句,讓人推想,岸邊除綠柳成行,還有紅紫芬芳,正是春深時候,落紅成陣,水面流芳泛彩,清香遠播。三四句,女主人公看到了更其富於生命的嬉戲:小小鴛鴦,追啄着水面的花瓣,咬弄着撫水的柳葉,成雙成對,追隨不捨。拍、蘸、流、弄、噆、隨,連下六動詞,都由女子注視、感受所串連。我們彷彿隨她一起聽到了春潮湧動,噬岸有聲,鴛鴦啄花啜柳喋喋呷呷;看到了水與柳與花,鴛鴦和花和柳,鴛鴦並鴛鴦之間親密的廝纏,渾然的生命依戀;看到了水的清碧,柳的翠綠,花的多彩,女子的淡雅衣裝,鴛鴦的明豔羽翼;還聞到了滿泛一河的花香。

這生動、繁富和美麗,明明合奏着春的歡樂,春的勃鬱生機,而賞春人卻黯然“腸斷。”

為着何來?

女主人公對春色是敏感的,對生命、青春是熱愛的,她把自己的容顏融匯進這春的雅麗之中了,她把自己的芳華交給了春的節奏。及時地換上新粧,顏色是新柳的嫩黃,那樣富於春的萌動氣息。“簾半卷”,反映出她略帶慵懶的一種拘約神態,一種淑女的矜持,守着樓台,不近煩囂,不接塵淖。時候是斜陽照着樓欄。黃昏漸近。“背斜陽”,一個“背”字,見出她不欲人一窺明豔的自重,和內心有所鬱結的幽悄,直使人想起“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辛棄疾)。詞人的《一落索·春懷》雲:“別後暗寬金縷,倩誰傳語。一春不忍上高樓,為怕見、分攜處”,這裏半藏半匿的“倚欄”而看,也許同是登高怕見分攜處。“風流暗斷腸”,“風流”多解,一方面是詞人忍不住對他的人物的.讚歎,對她明麗的顏色、雅潔的裝束、端莊的態度發出激賞。一方面卻又暗點,正是屬於“風流”的心事造成她下文情緒的原因。“腸斷”和“暗”,則是對她心境情緒的估摸和總述。

在這種估摸和總述下,上片那滿目春光的表相下面深潛的意念,都湧動起來。垂楊蘸水,絲絛千縷,“長安陌上無窮樹,惟有垂楊管別離”(劉禹錫),昔日折柳送人,如今人在何處,怎不讓伊目思懷?“忽見陌頭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王昌齡),或者這絲絛已老的柳,竟讓伊怨懟於深閨獨守。往下,落花流水意的傳統藴含,“水流花謝兩無情”的沉重歎息,也許又勾動她生命花衰青春水逝的憐懼。詞人的《南柯子》雲:“曉綠千層出,春紅一半休。門前溪水泣花流”,一個“休”字,正是流水泣花內涵的清楚註腳,與此詞同讀,正見詞人賦予人物的生命憐懼意識的反覆出現。待到鴛鴦鳥出現於眼前,它們成雙作對,棒打不散,逐水弄花,自在而歡暢,詞中人更加難於禁持了。詞人《阮郎歸·春思》曰“貪憑雕檻看鴛鴦”;《一落索·春懷》曰“清曉鶯啼紅樹,又一雙飛去”,詞人讓詞中人一再關切成對的鴛鴦,雙飛的鶯燕。自然物尚兩性相守,陰陽偕合,人呢,形單影隻,索寞蘭閨,豈不讓人難以為情。“得成比目何辭死,願作鴛鴦不羨仙”,這春光中最富生命的躍動,怎不使她騰起生命追求的熱切!於是,因而才有這一片明媚春陽下的“斷腸”和“暗”。

題為春景,實是春怨、春思、傷春。上片明麗輕快,恰是下片“簾半卷”的慵懶、“背斜陽”的幽悄、“暗斷腸”的傷情的緣由,不協調中正含着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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