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二題春節作文

來源:文萃谷 1.62W

大姐"借"錢

春節二題春節作文

兔年臘月二十八的下午,我回到耀縣,住進了錦都賓館520房間,春節二題。負責給我安排住宿的,是我中學時期的同學。稍事休息,我隨即和幾位朋友見了面。朋友中,有新朋,亦有舊友。新者,才第一次碰面;舊者,已經結識二十餘年了。晚上,一個在機關供職的舊友請客,六個人,喝了兩瓶酒。

第二天,按照計劃,我購買了一大堆茶葉、煙酒、鮮奶和糕點之類,坐朋友的車,偕同兒子回故鄉,並順路看望了兩個姐姐。大姐家的日子歷來過得緊張,但卻謀劃着蓋房子。二百多平方的建築面積,在材料、人工費統統漲價的情況下,一核算,至少需要十五萬元。十五萬,在有錢人的眼裏九牛一毛,但壓在大姐的心裏,沉重得堪比泰山。大姐見了我,自然是愁眉不展,一聲歎息接着一聲歎息。我安慰大姐,聲稱支助她三萬元。但這三萬元,顯然與大姐的期待,卻有不小的距離。大姐把話繞來繞去,但最終還是把自己所希望的數字和盤托出:我最低借她五萬元。

大姐反覆強調是"借"而非"要",但我卻在心裏嘀咕:"借"和"要"有區別嗎?

常常的情景是,錢一旦從我手中脱離,我的心裏都會迅速地將這些錢一筆勾銷。父母早逝,在弟弟妹妹們艱難成長的歷程中,我究竟付出了多少,那無疑是一筆糊塗賬,根本算不清的。對待弟妹們久而久之養成的慣性,推而廣之,普及到了包括幾位姐姐在內的更多的人身上。凡借錢者,都是窮苦之人。而他們,要麼是我的親人,要麼是我的朋友,看着他們遭遇這樣或那樣的困境,我能袖手旁觀?但撒出去的錢,猶如潑出去的水,遠不像鳥兒那般飛了出去,還能再飛回來。還錢者當然也有,但他們的舉動,卻讓我滋生出了深深的負罪感。民間熟語云:借錢還錢,天經地義。但我從他們手裏接過錢時,卻天不經,地不義,理不直,氣不壯,唯一的感受就是忐忑不安。他們生存的艱難,讓我不忍目睹。因此,當我接過他們遞來的錢時,恍然覺得自己就是一個趁人之危的打劫者。

我經常對人説:我希望我的親人我的朋友都比我富裕,都過得比我好。這樣的話,不是虛情,也不是假意,更談不上矯情,而是我的肺腑之言。諸如此類的話,顯示的不是我的高尚,而是我的自私。親朋富裕了,我並不妄想着沾光揩油,只是求得自己的生活比現在寧靜一些,安詳一些,心安理得一些。

每年的每年,我都會有兩三萬元隨風飄散。而我,遠不是富豪,遠不是社會上"高收入人羣"中的一分子。

大姐的話讓我煩惱。她的難題,將迅速地轉化為我的難題。但想想大姐大半輩子的辛勞,想想她為我曾經的付出,我很快就釋然了。大姐得過腦溢血,因為搶救及時,才得以康復。如果她因蓋房之事憂心焦慮,以至於傷及身體,我恐怕後悔都來不及了。

我和大姐閒聊之時,兒子坐在木椅上,臉上始終閃爍着笑意。我剛給了大姐二百元的零花錢,大姐卻抽出一張,硬要塞到他的手裏,號稱給他發壓歲錢。但兒子避着躲着,最終都沒有接它。兒子勸慰姑媽要愛惜身體:你搞好了自己的身體,就是給我爸爸減輕了負擔。

從大姐家出來,我對兒子解釋:你姑媽生活得不容易,她遇到了困難,作為同胞弟弟的我能不管嗎!再説了,你爺爺奶奶早逝,你爸爸沒有盡孝,本應盡孝的錢不是就省下來了嗎?給你姑媽的錢,權當給你爺爺奶奶行孝了。

兒子笑着,説:爸爸你不用解釋,我支持你的行動!接着,兒子又補充道:爸爸,你放心,我不會把這件事説給我媽媽的(兒子媽媽從不讀我博客),我會替你保密的。

看望老師

這個春節,我實現了自己的一個願望:去看望一位老師。

看望老師的想法,在我的心中儲藏了許久。春來春又去,草木枯又榮,隨着我的年歲漸長,看望老師的念頭也在漸長,春節作文《春節二題》。但因於我的來去匆忙,又因於沒有掌握老師確切的行蹤,我卻始終怠慢着,疏忽着,沒有真正地踐行。

感恩,將是我後半段生命裏一個不可動搖的主題。那些曾經以善意的目光注視過我的人,那些曾經在我猶豫徘徊之際鼓勵過我的人,那些曾經在我落魄之時施以援手的人,我都將一個一個地找尋他們,當面表達我的感激之意。人真正的成熟,是懂得了愛。愛化解了我們曾經的仇恨,教會了我們彼此之間的理解和寬恕,更使我們滋生了對情誼的'珍惜與護佑。

看望老師,是我感恩之旅中的第一步。

我的老師名叫王兆聞。高中時期,他教我們語文。王老師面色白淨,戴副眼鏡,身材高挑,走起路來,頭上飄拂的頭髮隨腳步的晃動而晃悠。在政治運動的風暴中,作為"反動學術權威",他先後兩次被打倒。但滄海桑田,日月蹉跎,似乎並沒有在他的身上留下明顯的烙印,更沒有消解他昂揚的意志。

我和王老師建立聯繫,純粹是因於我所寫的一篇作文。上高二時,我寫了一篇作文,取名《最難忘的人》。依現在的眼光看,那篇作文自然是無比幼稚。但其時,卻得到了王老師不遺餘力地表揚。王老師不但在他所帶的兩個班裏反覆宣讀它,而且跑遍了同年級的所有班級,朗讀它,誇讚它。一時間,我作文寫得如何如何好,成為了學生們議論的熱點話題。不止一位同學當着我的面,以近乎誇張的語調,聲稱我"比浩然寫的還要好"。後來,這篇作文登上了學校唯一的黑板報。王老師似乎還不罷休,他把我叫到他的房間,讓我把作文謄寫在幾頁方格紙上,説他擬向某個刊物推薦它。再後來,在課堂上,王老師只要講起寫作,什麼開頭呀、伏筆呀、過渡呀、結尾呀等等,所分析和例舉的對象,都是我那篇被他表揚了無數次的作文。

其實,我對自己的作文水平非常不滿意。在王老師的表揚聲裏,我並沒有欣欣然,陶陶然,彷彿一個腳步從未離開過地面的人,突然乘坐上了高空纜車,心裏滋生的,恐怕不是飄飛的快樂,而是無所適從的驚懼與惶恐。

在此之前,若要用一種物質來描述我的形態,那麼土豆是再合適不過了。是的,我確實如土豆一般,埋在土裏,沾滿泥土,土色土質,無聲無息,沒有幾個人知道我的存在,沒有幾個人理會我的苦樂,更沒有幾個人肯多瞥我一眼。但我這顆土豆,硬是被王老師從土裏挖了出來,從地面之下的土豆,變成了地面之上的土豆。地面之上的土豆,儘管土豆的秉性和屬性沒有改變,但與地面之下的土豆有所不同的是,它卻走進了公眾的視線。

如果説從事文字工作是我所選擇的一條不歸路,那麼,王老師當初的激勵,則給我的虛弱之軀,注入了些許站立的力量。一個卑微的土豆,一個自慚形穢的人,在他的表揚裏,終於意識到了自己並非那麼一無是處。

後來我也開始了教書生涯。當我從學校畢業,分配至耀縣中學時,王老師已經先期調到了這所學校。昔日的師生,今日卻成了同事。奇巧的是,我的辦公室與他的辦公室相互為鄰,一牆之隔。王老師呈現着長輩的慈愛,對我照顧有加;而我則視他為親人,為精神的依靠。師生之情,隨日月的流轉而濃郁,而深厚。

他退休,我調離,我們四散而去,見面的次數越來越稀寥。去年,有人聊起他的年齡,説他已經邁過了八旬的門檻。我聞聽此言,忽然有了一種急於看望他的緊迫感。我害怕因自己的延緩,釀成永恆的遺憾。

令我頗感意外,當然也頗感欣慰的是,八十多歲的王老師居然如此精神矍鑠。他的面相蒼老了一些,但其他的,比之過去,似乎都沒有太大的差異。走起路來,他依然腰板挺直,輕盈飄逸。而真正的變化,則是他的性情。曾經不苟言笑的他,而今卻無比達觀,甚至洋溢着洞穿世事之後的幽默感。他編了四句順口溜,表達着自己的滿足。他居於鄉下,在田野間,他與泥土親近,與蔬菜為友,聆聽着雞鳴牛叫,仰望着星疏月明,遺忘了塵世的喧囂,擺脱了相互攀比帶來的焦慮與窒息,呈現着一種穿透雲層的淡然與悠然。他的炕頭,則放着一本厚厚的《聖經》。

王老師是典型的知識分子。在世故者的眼裏,他的人生談不上輝煌,甚至有點兒平鋪直敍。在官本位的世風裏,許多教師被"重用",被提拔,當了這樣那樣的官,但他至退休,卻依然是一個沒有任何裝飾物的教師。但在我看來,人生的成功,不是官帽的高低,財富佔有的多少,而是能獲得別人發自內心的敬重。

王老師無疑贏得了口碑,贏得了尊重。任何頭銜,任何官位,在真正的"口碑"與"尊重"面前,都自行枯萎,一錢不值。一棵樹,繁華凋謝,茂葉落盡,站立秋天的田疇,在微風裏,在夕陽下,顯得如此靜穆,又如此脱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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