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醫的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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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什麼時候起,在醫院門診工作的我,突然發現每天上班到醫院,第一眼望去就是門診大廳裏排起的長長的隊列,心想什麼時候開始有這麼多病人了?而且還沒上班就排起了長隊?逐漸的也就習慣了早上和中午一上班就看到的這些排起的長隊。

求醫的雜文

但從來不曾想到有一天自己也要這樣排隊等掛號。

那天,親戚約我一起去省城一醫院看病。因為我知道這個醫院的彈力B超是最有名的,做的醫生也是這方面最權威的專家。她説在網上已經預約不到票,就連下一個月的票也已經預定完了。我告訴她説,那個專家很好,只要去了説自己是外地的就會給你加一個號的。她不大相信,所以就非讓我陪她一起去。

我們坐最早的一班高鐵到省城時已是八點多,坐地鐵很快就到了那裏。到服務枱問,和網上説的一樣,沒有號了。我們忙説我們是外地來的,她們就讓我們上三樓去問專家。

在三樓導醫台,護士告訴我們,今天臨時放的號也掛完了,加號要問專家。

這時一對母女急急地跑過來問:“某某專家的號還有吧?”護士説,沒了。

她們之中的中年女性忙説,我們是從外地慕名趕過來的,能不能想想辦法?你看我媽媽都七十幾歲了。

導醫台的護士平淡的回答説,這你要等專家做完了再問問她本人。

那個五十幾歲的女兒急急地大聲説,要是我們等了一天專家到時候告訴我們還是做不成,那我們豈不白等?

護士不再搭理她。自顧自地繼續忙她的。

這時旁邊幾個人都説,我們也都是外地慕名前來的,最好給我們一個明確的答覆才好。

護士也大聲説,現在只能等。專家在裏面忙,我們也不能問。

我們這些人就在放射科的B超通道里四處轉,想尋找這個專家的診室,所有走廊的椅子上都坐滿了人。我忙把那對母女拉到一邊,對她們説,不用急,等等先找到這個專家的診室,再湊準機會問她,據説她會給加號的,不必急,急也沒用。

她們還是火急火燎地説,就怕今天白等了一天都做不上,那就麻煩了。

本來淡定的我也被她説得有些急起來,讓親戚坐在候診椅上等,我和她們分頭找這個專家的診室。我看一個人拿着我以前見過的彈力B超的硬片彩色圖片報告,忙湊上去問是不是某某專家的彈力B超,回答説,是的。

我忙説,是哪個門,她立即就指給了我。我到那邊看到了門旁邊這個專家的簡介什麼的,確定是這間。我看看門裏還有護士在導醫,是進不去的。

這時我又來到三樓大廳,看見那對母女,我忙告訴她們我找到了專家的診室。她們説,在哪?我就帶着這對急火火的母女去了剛找到的專家診室。看看還是有護士在那兒分流病人,很忙。我們也不能硬闖。

我告訴她們説,只有等放人出來時再設法讓你媽鑽進去問一下專家,你媽是老年人,即使專家不高興,也不會怎樣的,要是我們倆直接進去,那就難説了。我們發現一批放五個人進去做,一會兒做好了再出來五個人。後來出來了五個人,我們就推那位老人進去,準備跟着進去,結果被門口的護士攔住推出。我們忙説,我們都是外地趕過來的,問一下專家能加號吧?護士説,現在專家正忙,誰敢問?等到十一點半再來問。

我們只好退到走廊一邊,決定還是等,因為醫院裏人太多,我們四個就一起下樓去了醫院後面的小花園,坐在長椅上休息。我們都不約而同地説,還是外面空氣好,醫院裏人多空氣渾濁的讓人難受。我們四個人便開始攀談起來,都説現在怎麼這麼多甲狀腺結節的病人?

十一點還不到,那位老人家就急急地催我們快上去看看,大家就跟着她趕緊往醫院裏趕,上了三樓問導醫台的護士,她説還沒有完,要等。

那位老人的女兒急急地説,我們要知道我們在這等,等到了下午到底能不能做上檢查?我們總不能白等一天吧?

導醫的護士説,這得問專家。

我們在走廊裏找個座位坐下,問問旁邊的人,她們都是來做甲狀腺檢查的,這裏的病人以女性為多,而且大多都是外地來的。一個剛做過出來的女病人告訴我們説,你們要到一樓大廳去排隊,下午還有號放。

老人的女兒就説她先下去排隊,讓我們在上面等專家出來看能不能加號。

十一點半了,終於看到專家出來,我和那位老人趕忙跟上去,老人大聲説,某某專家,我們是外地來的,能給我們加個號吧?

專家一邊走一邊説,中午排隊有號掛。

我們跟在專家後面,老人急忙説,我是外地來的。專家説,外地來的很多,就算是你們中午掛不到號,下午我也會都給你們檢查完的。

老人又高聲説,你就先給我加個號,我外地來的不容易。

專家一下子火了,大聲説,都給你説過了,就算是掛不到號下午我也會都給你們做的,你怎麼還沒完沒了。説完鑽進主任室。裏面還有幾個病人似的人在等她,我聽到好像是在説穿刺什麼的。

老人又急急地在門外大聲説,專家,我們是外地來的。門口的人這時把門關上了。我拖着老人就走,一邊走一邊對她説,只要下午能做到就行了,何必強求。專家忙了一上午,也很累的,我們走吧。老人家這才嘟嘟囔囔的不情願地隨我們走了。

到了一樓,我們看到老人的女兒和幾個人零星地在排隊,她趴在大廳收費處的一個窗口下的窗台上正在啃一個大個蛋糕。我説我們要吃飯去。她説,我不能離開這裏,你們看旁邊每個窗口都排滿了病歷,説是提前排隊的。

我説不要緊,反正專家説了下午都會給我們做的。

她説,那你們去吃飯,我在這兒排隊。

我們三個人就去醫院外面吃飯了。老人家問來問去買了幾個包子,説她要和女兒一起吃,就回了醫院。我們吃了飯後才回醫院。

這時的大廳內每個收費窗口下都排了幾個人,而且每個窗口都排了兩排,一排是用病歷提前排的.,還有一排是真人中午就排在這兒的。那老人的女兒正在和一個老頭推搡着,老頭後面跟着排了幾個人,都是一大早就用病歷在此排隊的。老頭説自己的病歷早上就排在了這裏。那女的説我本人一直排在這裏,連中午飯都沒有吃,衞生間也不敢上,憑什麼讓你?還説,你看看窗口玻璃上貼的告示,上面寫着:排隊以真人為數,病歷不作數。

老頭大喊着説,我們一直都這樣排隊的?她也大聲説,我不管,我來時就沒有人,我就是第一個,我不會讓的。他兩開始推搡着、嚎叫着、吵鬧着……

我趕忙排在後面,已是第五個了,其它的窗口也都排到了第五第六,據説下午只有二十個號,那這總共六個收費帶掛號的窗口每個也只能掛到三個人之多的號,看來我是掛不上號了。後面陸續又排滿了人,一問都是來做甲狀腺檢查的,都是找這個專家。

前面的兩個人還在大聲爭吵和相互推搡着。這時,那個吵架的女子的老媽跑了過來,對老頭説,我看你年紀大了,只讓你一個好吧。又勸説女兒給他讓一個位,女兒也怕這老人再吵下去會出事,就喊着説,我只讓你一個。老人後面的一個老大媽順勢就要排在女子後面第三個位置,可女子後面的男青年眼睛一瞪,粗聲大喊着説,這不行,我都排了一中午了。那老大媽看了牛高馬大、雙眼怒目圓睜的男青年一眼,只好不情願地到後面去排隊了,她身後跟着的幾個也默不作聲地到後面排隊去了。

其它窗口哪些用病歷排隊掛號的人,這下都乖乖地挪到真人排隊的隊列後面排隊去了。

我前面的一個戴口罩的女的説,我來時一個人也沒有,我就去上了趟衞生間,出來就每個窗口都排上人了。還有一個説,我就出去買了個麪包,回來位置就沒了,大家嘰嘰喳喳都開始抱怨起來。

旁邊窗口排在第一個的大媽説,我和我兒子輪流換着排才佔住了這個位。還有幾個説她們都是東北來的,早上兩點就來排隊的,七點半上班,掛號窗口一開,二十個號幾分鐘就沒了。她們還有幾個沒有掛到號,現在這不中午又來排隊了,還不知道能不能掛上號?就二十個號,也就是每個窗口的前三才能掛上號,其它的都沒戲。

大廳裏沒了吵架聲,大家同病相憐,都開始交談起來。排在我們這一隊最前面那兩個剛剛還吵架的人也開始交談起來,那女的説,你這麼大年紀,力氣還挺大,我還以為你是黃牛呢?那個老頭説,什麼黃牛?是我自己甲狀腺長了結節來查的。旁邊的一個人説,不想排隊的話,黃牛的號下午一百元一個,上午兩百元一個……

我親戚拉拉我説,要不我們也買個號算了。我説,專家都説了就算是掛不到號,她下午也會給做檢查的,何必要便宜黃牛?她點點頭沒再説什麼。我卻説,早知如此,就該找熟人提前掛個號才對,誰知道會有這麼多的人啊?只好耐心等待。

我給頂班的同事打了個電話,告訴她到現在還沒有掛上號,要等到下午,中午是趕不回去了。本來以為半天足夠的。同事説,現在所有的大醫院都是一號難求,你就安心等吧。

站到腳發麻,終於收費窗口打開了,我們都把手上準備好掛號的錢和身份證高高舉起來,希望裏面的收費掛號員手快點,能給我們都掛上號。可事實是,沒一會兒,號就沒了。也就是排在前面的三個才掛上了號。

我們失望的又轉身上三樓,導醫台的護士説,要等到專家做完再説。我又跑到專家診室,專家剛到,我笑着説,某某專家,我排了一中午也沒有掛上號?專家目光柔和的看看我,繼續往診室裏走,我跟在她後面想,要給我加號了。這時一個大媽粗喉嚨高嗓門地大喊着説,某某專家,我排了一中午都沒有掛上號怎麼辦?專家沒好氣地頭也不回地説,後面等着。

我怨恨地回頭瞪着這個五大三粗的大媽,説你就不能小聲點,本來專家都要給我加號了,你跟着不也就加到了?你這一大喊,專家就火了,都不給加了,讓我們等。還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

那大媽眼睛一瞪高聲説,我就這大嗓門,怎麼了?

我看也不看她就又去了服務枱。真不明白,在醫院這本該安靜的地方,我們每個人為什麼不能斯文點壓低聲音,再説又是求人加號,有何理由咄咄逼人?好像非要給她看不可似的。

我又去了導醫台,護士説一般都要到三點半才能把網上、中午所掛的號給診治完。你把病歷放下排在這,坐在大廳的候診區等吧。我看着她把病歷排在第三後,就走幾步坐在旁邊的候診區等。打開手機查晚上回去的最後一班高鐵,我們商量等檢查過後再訂票,我又看了一下,晚上的幾趟車車票都很多,好在今天是週三,要是週末就比較麻煩,不一定有票。這下終於放下了心,就算是三點半,輪到我們也過不了五點,回去的最後一班高鐵是晚上七點半,今天還是可以安全回到家的。

我們總算是鬆了口氣。親戚説早知道花一百元在黃牛那兒買個號了,這看病可真難?好在你也是在醫院工作,對醫院的流程比較熟悉,不然要是讓我一人來,還不知急成什麼樣子呢?

我笑笑説,一定比那對母女還火急火燎。我們又想起了那對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似的母女。

這時,那隊母女在我們面前的大廳裏走來走去,嘴裏還不住地説,怎麼還沒有輪到我們?要訂票的,不要買不到票?

我笑着説,今天不是週末,票不會緊的。但她們還是焦躁不安地來回在大廳裏走着。

我們翻看着手機,有時再起來到導醫台看看我們的病歷是不是還排在第三,這才再安心地坐下看手機。終於等到了三點半,又放了五個號,我們拿上加號去交費,交過費按叫號排在專家診室門口的長椅上坐下等。

這時,看見一個年輕女子在哭,我問她哭什麼?她説她查下來不好,讓下午過來做穿刺。我告訴她不要急,現在十人九個都有結節,甲狀腺就是不好也是懶癌,不宜擴散和復發的,何況還沒有做活檢,只有做了活檢才能最後確診。她這才止住了哭泣。

旁邊的幾個大媽説她們以前體檢都不查甲狀腺的,今年的體檢才開始增加了這個項目,結果是很多人都查出來有結節,又説聽説只有這裏的B超機是彈性B超,也是最好的機器,專家也是這行裏最權威的,所以就來了。我這才明白為什麼今年這麼多病人。

終於輪到了,親戚進去查了説沒事,是良性的。趕快在網上訂票,拿了報告就大步流星地向火車站走去,到了火車站才五點五十,我們又在一樓的餐廳裏隨便吃了點晚餐,休息了一會兒,晚上七點半終於回到了家。親戚自然是千恩萬謝的慶幸着。

只有我,回到家話也懶得説就趕忙沖澡,衝完後就倒在牀上喘息着。第一次感覺到了做一個病人的累和焦躁,以及做一個病人的抓狂和不易。

真是求醫何其難,求一個名醫更是難上加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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