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園二首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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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 陸游

沈園二首欣賞

其一

城上斜陽畫角哀,沈園非復舊池台。

傷心橋下春波綠,曾是驚鴻照影來。

其二

夢斷香消四十年,沈園柳老不吹綿。

此身行作稽山土,猶吊遺蹤一泫然。

註釋

⑴沈園:故址在今浙江紹興禹跡寺南。

⑵斜陽:偏西的太陽。畫角:塗有色彩的軍樂器,發聲淒厲哀怨。

⑶驚鴻:語出三國魏曹植《洛神賦》句“翩若驚鴻”,以喻美人體態之輕盈。這裏指唐琬。

⑷夢斷句:作者在禹跡寺遇到唐琬是在高宗紹興二十五年(1155),其後不久,唐琬鬱郁而死。作此詩時距那次會面四十四年,這裏的“四十”是舉其成數。香消:指唐琬亡故。

⑸不吹綿:柳絮不飛。

⑹行:即將。稽山:會稽山,在今浙江紹興東南。

⑺吊:憑弔。泫然:流淚貌。

參考譯文

其一

城牆上的角聲彷彿也在哀痛,沈園已經不是原來的亭台池閣。

那座令人傷心的橋下,春水依然碧綠,當年這裏我見到她美麗的側影驚鴻一現。

其二

她去世已經四十年有餘,我連夢裏也見不到,沈園的柳樹和我一樣都老了。

連柳絮都沒有了,我已是古稀之年,行將就木,仍然來此憑弔,淚落潸然。

創作背景

陸游一生最大的個人不幸就是與結髮妻唐琬的愛情悲劇。據《齊東野語》等書記載與近人考證:陸游於高宗紹興十四年(1144)二十歲時與母舅之女唐琬結琴瑟之好,婚後“伉儷相得”,但陸母並不喜歡兒媳,終至迫使於婚後三年左右離異。後唐氏改嫁趙士程,陸游亦另娶王氏。紹興二十五年春,陸游三十一歲,偶然與唐琬夫婦“相遇於禹跡寺南之沈氏園。唐以語趙,遣致酒餚。陸悵然久之,為賦《釵頭鳳》一詞題壁間”。唐氏見後亦奉和一首,從此鬱鬱寡歡,不久便抱恨而死。陸游自此更加重了心靈的創傷,悲悼之情始終鬱積於懷,五十餘年間,陸續寫了多首悼亡詩,《沈園二首》即是其中最膾炙人口的兩首。

賞析

《沈園二首》是宋代詩人陸游的組詩作品。這是作者在75歲時創作的兩首悼亡詩。第一首詩寫觸景生情之悲。首句寫斜陽黯淡,畫角哀鳴,是通過寫景渲染悲涼的氣氛。後三句寫物是人非之悲,用反襯手法。第二首詩寫詩人情感的專一,也用反襯手法:以草木無情反襯人物的深情。全詩體現了詩人忠實、篤厚、純潔、堅貞的品格。這組詩寫得深沉哀婉,含蓄藴藉。

《沈園二首》乃陸游觸景生情之作,此時距沈園邂逅唐氏已四十餘年,但繾綣之情絲毫未減,反而隨歲月之增而加深。

第一首詩回憶沈園相逢之事,悲傷之情充溢楮墨之間。

“城上斜陽”,不僅點明傍晚的時間,而且渲染出一種悲涼氛圍,作為全詩的背景。斜陽慘淡,給沈園也塗抹上一層悲涼的感情色彩。於此視覺形象之外,又配以“畫角哀”的聽覺形象,更增悲哀之感。“畫角”是一種彩繪的管樂器,古時軍中用以警昏曉,其聲高亢淒厲。此“哀”字更是詩人悲哀之情外射所致,是當時心境的反映。這一句造成了有聲有色的悲境,作為沈園的陪襯。

次句即引出處於悲哀氛圍中的“沈園”。詩人於光宗紹熙三年(1192)六十八歲時所寫的《禹跡寺南有沈氏小園序》曰:“禹跡寺南有沈氏小園,四十年前(按:實為三十八年)嘗題小詞壁間,偶復一到,園已三易主,讀之悵然。”詩中並有“壞壁醉題塵漠漠”之句。那時沈園已有很大變化;而現在又過七年,更是面目全非,不僅“三易主”,且池台景物也不復可認。詩人對沈園具有特殊的感情,這是他與唐氏離異後唯一相見之處,也是永訣之所。這裏留下了他剎那間的`毛喜與永久的悲,《釵頭鳳·紅酥手》這首摧人肝肺之詞也題於此。他多麼渴望舊事重現,儘管那是悲劇,但畢竟可一睹唐氏芳姿。這當然是幻想,不得已而求其次,他又希望沈園此時的一池一台仍保持當年與唐氏相遇時的情景,以便舊夢重温,藉以。但現實太殘酷了,今日不僅心上人早已作古,連景物也非復舊觀。詩人此刻心境之寥落,可以想見。

但是詩人並不就此作罷,他仍竭力尋找可以引起回憶的景物,於是看到了“橋下春波綠”一如往日,感到似見故人。只是此景引起的不是喜悦而是“傷心”的回憶:“曾是驚鴻照影來”。四十四年前,唐氏恰如曹植《洛神賦》中所描寫的“翩若驚鴻”的仙子,飄然降臨於春波之上。她是那麼婉孌温柔,又是那麼悽楚欲絕。離異之後的不期而遇所引起的只是無限“傷心”。詩人賦《釵頭鳳》,抒寫出“東風惡,歡情薄”的憤懣,“淚痕紅浥鮫綃透”的悲哀,“錯!錯!錯!”的悔恨。唐氏和詞亦發出“世情薄,人情惡”的控訴,“今非昨,病魂常恨千秋索”的哀怨。雖然已過了四十餘春秋,而詩人“一懷愁緒”,綿綿不絕,但“玉骨久成泉下土”(《十二月二日夜夢遊沈氏園亭》),一切早已無可挽回,那照影驚鴻已一去不復返了。然而只要此心不死,此“影”將永在心中。

第二首詩寫詩人對愛情的堅貞不渝。

首句感歎唐氏溘然長逝已四十年了。古來往往以“香銷玉殞”喻女子之亡,“夢斷香銷”即指唐氏之死。陸游於八十四歲即臨終前一年所作悼念唐氏的《春遊》亦云:“也信美人終作土,不堪幽夢太匆匆。”唐氏實際已死四十四年,此“四十年”取其整數。這一句充滿了刻骨銘心之真情。

次句既是寫沈園即日之景:柳樹已老,不再飛綿;也是一種藉以自喻的比興:詩人六十八歲時來沈園已自稱“河陽愁鬢怯新霜”(《禹跡寺南有沈氏小園》),此時年逾古稀,正如園中老樹,已無所作為,對個人生活更無追求。“此身行作稽山土”,則是對“柳老”內涵的進一步説明。“美人終作土”,自己亦將埋葬於會稽山下而化為黃土。此句目的是反襯出尾句“猶吊遺蹤一泫然”,即對唐氏堅貞不渝之情。一個“猶”字,使詩意得到昇華:儘管自己將不久於人世,但對唐氏眷念之情永不泯滅;儘管個人生活上已無所追求,但對唐氏之愛歷久彌新。所以對沈園遺蹤還要憑弔一番而泫然涕下。“泫然”二字,飽含多少複雜的感情!其中有愛,有恨,有悔,詩人不點破,足供讀者體味,這兩首詩與陸游慷慨激昂的詩篇風格迥異。感情性質既別,藝術表現自然不同。寫得深沉哀婉,含蓄藴藉,但仍保持其語言樸素自然的一貫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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