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壓力，壓力

暑假結束，開學時分，方知放假前還健康的幾位熟悉的老師，病了，住院了，開刀了……老師的健康，看來不得不關注了。

當下老師得的病還是不少種類的，甲狀腺類病，肺病，重度咽炎……怎麼比我工作之初的病種多了那麼多呢?我來江南工作，現在老師工資是我工作時(30年時間)的100-200倍(我工作時不到100元)，那時的老師也生病，總覺得沒有現在的怪病多。

醫生怎麼説，他們説好多病是因為壓力大導致的。有那麼多工資，住得房子好得不了，開得車相當不一般，這幾年工作的老師大多是獨生子女，他們在這個世界上還會有什麼壓力呢?是誰在給他們壓力?

教育真的必須在這樣的壓力下才能做好嗎?

我一開始在邊遠的農村工作，一週上六天班。工作的地方距離自己的家很遠很遠，百餘里。週六下班，要騎五個小時的車才能到家。學校領導考慮到我們的家遠，工資低，不能每週往返回家都坐公共汽車(坐不起)，週六那天只讓我們上半天班，上完班就可以騎車回家(現在想來，那時候的校長真的好體貼我們)。十二點騎車離開學校，春天、冬天，到家時都黑了。週日在家裏，呆不了多久，就得再騎五個多小時的車趕回去。領導考慮到我們那麼遠，在家裏什麼活也做不了就要回來，領導決定週一上午9點前不安排我們課，但要求我們從家裏一定早點出發，別耽誤九點後的課就行。我每週一早晨四點多起牀，9點就可以趕到學校。我在邊遠農村幹了三年，每週都是這樣的。我那輛自行車，三年時間，騎了四萬多里路。在校那六天，週一至週五晚上，我們都要在學校裏晚辦公兩個小時，大家在一個大辦公室裏備課，準備第二天的課。樂此不疲，沒有感覺到什麼壓力。

那時候有期會考試，還有期末考試。考完試，批完試卷，分數在班級裏一讀，他們回家告訴父母還是沒有告訴，老師們大多不問。因為考好了肯定告訴，考不好，父母問後最多罵一頓，打兩下，也就算了。從來沒有聽説分數讓孩子壓力大了，更沒有學生因考不好而自殺的，也沒有父母因為孩子考不好來跟老師鬧的。期末，全鎮抽考，統一閲卷。分數出來排好名次，前幾名發個獎品，考不好的，領導也沒有批評，更沒有任何扣錢的事。

後來我到城裏工作，壓力如何?也沒有想象的那個樣。真的沒有聽哪個同事説，教書是壓力多麼大的事。即使重點高中，也沒有看出來。

再後來，到南方工作，是民辦學校。來這裏沒有幾天，就感覺到了蘇南與蘇北完全不一樣。壓力的確有了，並且非常明顯。十五六年下來，的'確感受到壓力不輕。領導在會上常常講家長是上帝，分數是老師的生命線，安全是天呀，師德是紅錢，體罰學生是高壓線啊，期末考試平行班級平均分不能超過3分，年終獎一項一項地給你算錢，期會考試不能叫期會考試，期末考試也不能告訴學生分數只能打等第，請一天事假扣多少錢，生病請假也得扣錢，全勤獎還有全全勤獎，參加比賽必須拿獎(還要拿大獎)，拿不到大獎就要挨批評，你的一切表現都要在績效工資表現出來……不要怕苦，不要怕累，領導都看在眼裏;不要怕壓力，沒有壓力就沒有動力，沒有壓力你怎麼成長?趁年輕好好幹，以後還能提拔你當領導，當官……還有各項檢查，臨時增加的不少的任務。

如此這般，老師就只能接二連三的生病、生病不斷生病了。生小病，因為扣錢，扣很多錢，只能簡單地吃點藥。生大病，生不起呀!

這幾天，與朋友常常聊智能機器人，説我們老師未來肯定沒有工作的，因為我們的工作完全可以靠智能機器人來完成。智能機器人教一個個孩子，會不會沒有壓力呢?國家會不會用績效方式考核機器人嗎?如果機器人把所有的學生都教成全民性整體優秀，大學還有必要嗎?這個世界會是什麼樣子呢?人類，所有的活都讓機器人來做，世界上還要人幹什麼呢?是不是機器人廣泛使用便是人類徹底滅絕之時?杞人憂天。

多次為老師講座提到老師的生存年齡，2017年初，我國一調查機構公佈59.2歲，而我國人均生存年齡，接近80了。不敢把這兩個數據放在一起，因為放在一起實在談不上正能量，很多領導看到之後有可能會斥責我，即使不當面斥責，也會背後將我罵得不行。

學校，本來是幸福之地。快樂地教，幸福地學，多好呀。時代讓學校慢不下來，而真正科學的管理，科學的教學，一直走不進來。2016年第一期《人民教育》上有一篇佐藤學的文章，文章中有這樣一段話：“教育教學改革非常艱難，老師很頑固，校長很頑固，教育主管部門不用提。”其實好的改革智慧非常多，不讓老師如此壓力大的方式非常多，由於我們集體頑固，拒絕以輕鬆快樂的思維做事，所以現在就有了“累並快樂着，病並快樂着”的工作觀。

新的學期開學了，祝福所有的老師能夠健康，什麼病都沒有。祈禱，能夠讓輕鬆快樂高質量的教育教學智慧真正走進中國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