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人的美文:磚瓦廠裏的四川人

來源:文萃谷 1.93W

七月二十八日,我陪朋友買磚,去了鎮子後面的磚瓦廠。

寫人的美文:磚瓦廠裏的四川人

正值午後,太陽毒辣地炙烤着大地,曬得車身滾燙,人後背生疼。沒有一絲微風,空中瀰漫着一股股窒息的熱浪,大地張開大口,伸長舌頭往外吐着熱氣。磚廠在轟隆隆——的機器聲中顫抖着,人們來來往往,氣氛熱鬧而緊張。

磚廠裏碼滿了整齊的磚,一排排,一列列。正在晾曬的磚坯和剛出窯的紅板磚,它們像兩方整裝待發的列隊,矗立在磚窯兩旁。剛出窯的紅板磚,襲一身紅裝準備投身於農村、城市,參加高樓大廈的建設。晾曬的磚坯,躍躍欲試將要躋身大熔爐淬鍊鋼鐵筋骨。磚窯像一隻肥厚的渾身長滿眼睛的大蟲橫卧磚廠。

朋友開票裝磚。我滿懷好奇在磚廠轉悠,卻被這樣的場面深深地觸動了,心情漸漸沉了下來……

首先映入我眼簾的是一羣在泥坑裏滾爬打鬧的孩子。這些孩子,最大的大概有四五歲,最小的不到兩歲,手上、臉上,渾身沾滿泥巴,頭髮被泥擰結在一起,一個個像小泥人似的。最小的一個赤着小腳,顫巍巍踩在泥窩中,很用力地跟隨着。他們或坐或爬在泥坑裏,專心地捏弄着手裏大大小小的泥團。對我這個陌生人的接近不在意,不膽怯,不羞澀,也不驚奇。全然不顧地捏弄手裏的泥球,有一個小女孩嘴角上揚還向我炫耀她的“傑作”。我心裏卻生出一種莫名的酸楚,這就是她們的玩具,這就是她們的快樂。我們身邊竟還有這樣的孩子?正在擁有這樣不堪的童年?更令我驚愕的是,在他們的眼神裏,我沒有看到任何與他們處境相符的悲傷的東西。也許他們身上還沒有長出這些,也許是我無端的站在了他們之外。有一個小姑娘還高喊着帶着嚇唬我的神情,向我衝來,我連躲了兩次,助長了她的“威風”。也許是我的眼睛停留在他們身上的時間太長了,也許我這個舉動給他們帶來了一點快感,我急忙收回我多餘的憐愛走開了。他們帶着勝利的嬉笑向磚窯那邊跑去,像一羣土裏刨食的小雞。

接着,我尋着機器隆隆的聲音而去,六七個婦女圍在一個大鐵傢伙旁(制磚機),不停地在各自的工序上忙活着,手腳格外麻利,配合相當默契。他們個個矮小黑瘦,臉像鐵傢伙吐出的泥磚坯,有種不可言説的堅硬。有一個婦女埋着頭,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手裏的活計上,背上還揹着用布包裹着的孩子。孩子不到一歲的樣子,頭髮稀黃,在布包裏不哭不鬧,半睡半醒,眼睛惺忪迷離,一種被桎梏的乖巧。儘管鐵傢伙噪音震耳欲聾,對他絲毫沒有影響。我不敢想象這位母親的心情,也無法想象她背部的温度,但幸好她無法看見身後孩子的.神情。原來人和環境之間總會發生各種各樣的妥協,安逸也好,糟糕也好。

大鐵傢伙一頭不停地吃土,一頭不停地吐着濕磚坯。婦女們有的在配料,有的刷油,有的清理廢坯,有的切割,有的裝磚坯。她們被串連在工作線上,也像機器一樣隨着鐵傢伙的節奏、速度,激烈而緊張地運轉着。偶爾有説有笑,但一直有汗水……

剩下的便是磚廠裏開着電動小板車來回穿梭的男人、女人們。他們可以分三類,一類是專門拉剛出機的濕磚坯,碼起來晾曬,一類是拉曬乾的磚坯進窯,另一類是拉燒好的紅板磚出窯。據説,出窯最累,工資最高。我沒能深入窯內感受他們工作的勞累,但有一點毋庸置疑,熱!窒息的熱!他們的工資和一天手頭的磚片數掛鈎,一個人一般都要過手好幾萬磚。我目睹了一位婦女碼磚坯的動作,讓我震驚。她一秒鐘兩手要往返兩到三次,整個身子幾乎保持着一個動作,一板車磚坯不到三分鐘就碼好。胳膊、手上好像安裝了機關,機械而又快速。這一天下來他們的身體要運轉多少次啊。恐怕有些人一輩子的運動量也比不了他們一年的工作量。聽朋友説,工資最而又最輕鬆的就是蕩遊在窯頂的燒窯人,因為這是一項技術活。這樣説來,也不敢輕鬆啊!那要擔當和工資相符的責任。

對他們而言,時間就是手裏經過的每片磚,生活就是磚片的不斷累積,幸福往往建立在不斷積累的沉重之上。而我們每個人的一生又何嘗不是一塊磚呢?應該就是一片磚,大都有像磚一樣從頭到尾的經歷和歸屬,甚至用途和價值!

他們不是別人,正是一羣來自四川大山裏的彝族人。操一口川音,寫一身川氣!

走出磚廠,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我們還有什麼理由去抱怨生活呢?我們還想怎樣幸福呢?我們還嫌給與自己孩子的太少?生活有千百種路,人生有千百種活法,幸福有千百種味道!

作者簡介

雲海,原名王光, 天水市秦州區秦嶺鄉鍾峪村人,鄉村教師。喜讀詩歌,偶爾用文字記錄生活的點滴感悟,純屬自娛自樂!


【本文作者:雲海。(公眾號:拾穗cornfiel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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