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裏故事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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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芨芨草”的故事

村裏故事散文

導讀:進入秋季連綿起伏的毛毛山上,一簇簇金黃色的笈笈草在微風的吹拂下婆娑輕舞,每逢一場秋雨過後,老農們便帶上腰食,清早從家中出發,相互喊着:“走哎,拔笈笈走哎……”,他們翻山越嶺,散落於滿山的溝溝叉叉,雙手掠住笈笈杆兒,“蹭蹭蹭”地拔下笈笈,紮成二三十公分粗的股子,下午回家時各個扛着成捆的笈笈……

笈笈草,多年生草本科。杆多葉細叢生。通常生存在微鹼土壤中,特耐乾旱。它是西北地區常見的植物。生活在祁連山深處下條村的農户家,用笈笈編織的各種農用品隨處可見,背篼、席子、框子、草繩等等,用處可大啦。笈笈必須是等到秋季黃了才能拔,由於其根深牢固結實,一般等到雨後土壤鬆軟時拔笈笈就不太費力,年輕人們大多都準備上一雙用帆布製作的手套戴在手上拔笈笈,因為它結實耐磨,那些僅僅帶着線手套的人,拔不了幾個小時便爛了,雙手的小指根多被磨爛血流不止,而那些老農們。手上的老繭多而厚,即使不戴手套也無妨礙,他們常常提醒後生們:“拔笈笈要將笈笈攥緊後再拔,不然笈笈在手中滑動必然將皮膚磨爛”。每逢一場秋雨過後,農家後生們便帶上吆食,清早從家中出發,相互吆喝着:“走哎,拔笈笈走哎……哎……哎……”,他們翻山越嶺,散落於滿山的溝溝叉叉,雙手掠住笈笈杆兒,“蹭蹭蹭”地拔下紮成二三十公分粗的股子,下午回家時各個扛着成捆的笈笈……

我的爺爺是生產隊裏的搓繩高手,將拔來的笈笈搓成繩子需要諸多用具,因為笈笈根部有一層皮需要剝盡,首先必須有一個“刨子”,它是用一塊厚厚的木墩上密密地釘上長約十公分的鐵釘子,將其掛在牆上,雙手拿起一股子笈笈,將根部使勁地在“刨子”上刷,笈笈根部的皮一會兒被刷盡,只剩下光溜溜地笈笈杆兒,然後將刷盡的笈笈杆兒泡在水中大約十二小時,這時將笈笈拿出放在一塊石板上,用木質的小榔頭將笈笈根部砸劈,這時就可以搓繩子了,抽出三四根將根部用細鐵絲扎住壓至腳下,笈笈杆兒放在手心向一個方向捻轉,當搓到笈笈梢部時根據粗細抽出砸好的笈笈接在中間,如此往返一直搓到幾十米,將搓好的細繩子盤成圓圈,第一道手續完工後,再將搓好的細繩子一頭拴在一個小小的搖把上,這種搖把和現在手扶拖拉機的搖把相似,不過它很小且搖把頭上有一個小勾,那是用來固定繩子頭的,如果有兩人時,那麼一個人轉動搖把,另一個人慢慢放開卷在一起的細繩子,等搖把轉起吃勁時將那頭折過來合二為一,再向相反的方向轉動搖把,這樣一根草繩就成功了,隨後再用一小張皮子裹住繩子,來回幾次將繩子上的毛刺兒搓盡以防扎手。草繩分兩種,一種叫“釺繩子”(較細),一種叫大繩。草繩主要是農户家自用,而生產隊裏用得繩子一般都是皮繩,其結實耐用且成本高。

背篼、席子是農家常用的工具和物品,家家户户都有,下條村編背篼、締笆的高手較多,但我印象最深的是張國俊、張國富兄弟倆,小時候離村子北頭的那片沙地裏種着葫蘆,每逢秋季我們總是去地裏偷摘葫蘆,張國俊老人是專門看葫蘆的,沙地的高處搭了一個簡易棚,他常坐在那裏手裏總是不停地編背篼,我們發現他在編背篼的時候基本不管地裏的葫蘆了,這時我們幾個童伴悄悄地爬進地裏,撿一個大一點的葫蘆摘上就跑,即使他發現也追不上我們,他腿不靈便更不要説跑了……

有一次他悄悄地蹲在我們常溜進的地方,我們東張西望後便走進了熟路,結果被他發現了,我們不好意思便蹲在跟前看他編背篼,笈笈編制背篼是一個喇叭方形,其編制的笈笈加工和搓繩是一樣的,首先編制好背篼地,從四方形處向上折起的數根笈笈條子上橫向縱向交叉接編,編制的大小在於何時收頭而已,為了結實耐用收頭時背篼的上沿必須用笈笈根部。張國富老人是村裏有名的“流湯”專家,他説順口溜出口成章,詼諧幽默,他一家後來由於修建新房和我家做了鄰居,一次我揹着一個大背篼往自留地裏背糞,背得多了背不動,少了走起來那個大背篼左右搖晃着實難受,張國富老人發現了,他説:“這娃的背篼嫌大了,我給編一個小背篼吧”,第三天下午他拎着一個小背篼到我家來了,他還用一根細麻繩穿好了背篼繩子,我連忙説:“七太爺,謝謝您!”,他接着説了一句順口溜:“這娃個子小來跑得歡,一大堆糞幾天就背完”,惹得我們全家人大笑不止……

“席子”是農家用來曬糧食、鋪在炕上的用品,也可用於蓋房子時壓在椽子上,上面鋪上草抹上泥,防雨防風,它和賣的那種用竹子編制的簾子是一樣的,不過是用笈笈編制而成的,那時農家人窮,土炕上首先鋪一層厚厚地麥草,上面鋪上用笈笈編制的席子,然後再鋪一條氈,家庭狀況好一點的人家氈上面鋪一條牀單,炕上疊幾條用何子布縫製的被子,這或許就是“土炕文化”,其實家鄉的締笆、席子、簾子是一個物品,用途不一樣叫法也就不一樣,鋪在炕上的叫“席子”,用於曬糧食的叫“締笆”,鋪在房上叫“簾子”,締笆用後捲起來放在閒置的屋內以便下次再用。

掃把是家家都具備的用品,它的製作需要一個“載撞”和一個直徑約十公分的鐵環,“載撞”是用杏木或桃木製作,根部較粗且留一處用榔頭砸的地方,一頭需削得尖尖的,製作掃把時將笈笈根部毛皮刷盡後,用鐵環套住根部直至用手力插不進去笈笈為止,然後用“載撞”尖部插入鐵環中間,用手舉起使勁地將載撞地部往石板上猛砸,直到笈笈梢部散開為好,這時一人將笈笈分成兩股,各踩在兩隻腳下,剛開始時用線繩子將十多根笈笈的根部紮緊,戳入載撞尖部後不能鬆勁,另一人開始用榔頭砸載撞根部處往外捅,隨着載撞慢慢退出那股子笈笈便也隨之擠進鐵環內,如此往返多次直至笈笈再也擠不進為止,將準備好的一根粗約三四公分、長約兩三米的木棒使勁地插入鐵環中間,然後用一根細細地線繩兒將掃把的笈笈分絆成數股子,這是因為掃起來力不擴散,一把掃把便製作而成。

包產到户後,村裏人利用笈笈製品來賺取經濟收入,一隻背篼根據大小能賣五至十元錢,一條席子能賣到二三十元,一把掃把賣到十五元左右,那些能工巧匠們編制背篼、席子、掃把等,拉倒大靖市場一眨眼功夫便賣完了,而年輕後生們專門給他們提供笈笈雙方獲利,由於笈笈產業的發展,村子周圍成熟的`笈笈再也沒那麼多了,拔笈笈的人需跑到遠離村子十多公里的水泉溝、朱家台、莊浪村以東的石溝屲裏等地,笈笈拔了它的根還在,它的生命力極強,所以家鄉的笈笈是拔不完的,只是跑的路多而已,而下條村人正是發揚了“笈笈”精神,面對貧困而不畏,不怕苦不怕累,易地搬遷奔富路,不管走到哪裏,骨子裏的那種濃濃的鄉情始終沒有忘卻……

“金珠瑪米”的故事

導讀:藏語稱“解放軍”為“金珠瑪米”,漢語意思是救苦救難的菩薩兵,在我的人生長河中,在那個捱餓的年代,積攢着那段難忘的歲月,今天由衷地稱一聲“金珠瑪米”!

1972年的冬天,村裏突然駐紮了一個營的解放軍,生產隊裏的大碾場上,解放軍用白灰畫成一個個的長方形框框,那些汽車兵用刀子將白灰線裁得整整齊齊,一輛車停一個框排成一溜非常整齊,大約有十多輛車,其它營連分佈在中泉子、小山子村,團部設在咱村裏,團長及勤務兵就安排在李虎(筆者姑爺)家居住,村子裏一下子熱鬧起來了,家家户户騰出房間安排了一個班的住宿,每天軍號聲不斷,時長時短、時急時緩,跟電影裏看到的軍號聲一樣一樣的。每逢下雪後農户的房頂上總是解放軍在掃雪,村裏道路上的積雪也被掃的乾乾淨淨不滑不泥,村裏人吃水要到離村子兩公里的泉裏去挑,農户家的水缸從來就沒滿過,自打解放軍駐村後家家户户的水缸就從來沒淺過,解放軍決不讓農民幹自己家的活,他們還幫農户家洗衣服縫被子,給我們洗頭理髮。他們把訓練和勞動相互結合,晚上還要上政治課,住在農户家的解放軍每晚都要開“班務會”。村裏的水澆地裏運肥也被解放軍全攬了,生產隊裏積攢的糞拉完了,有些地裏還沒運糞呢,解放軍分三人一組一輛架子車,幾十輛架子車組成了浩浩蕩蕩地“運糞隊”,他們自帶的工具有鐵鍬、洋鎬,連刨帶挖將大靖峽水庫邊緣的臭漬泥(也是一種肥料,有助於莊稼的生長)往亂營裏的水地裏拉……

村裏的軍號聲也沒斷過,最盼望、最熟悉、最難忘的還屬“開飯號”,那個時候下條村民的生活相當困難,每頓飯幾乎都和“山藥拌湯”分不開,吃完後還要用舌頭將粘在碗裏的麪糊糊舔的乾乾淨淨,我們總覺得吃不飽,村裏打碾的場(上場)上是解放軍開灶吃飯的地方,分幾個灶做飯,而那個“開飯號”一響,住在農户家的解放軍每人拿一隻飯盒:

“集合”,班長首先站在院子裏大聲地喊着,下着口令。

“立正,向右看-齊,向前-看,報數”

“1、2、3、4、5、6、7、8”

“向右-轉,跑步走,121、121、1234……”

一會兒場上站滿了解放軍,一個連一個方隊,值班的排長集合好全連戰士後,分別跑步向各自的連隊首長報告(右手敬軍禮):

“連長同志:全連集合完畢請指示。”

“稍息!”

這時,值班的排長禮畢後向右轉,併發出口令:

“稍息!”,立刻跑步站在隊伍的前面。

“講一下……”,只見全連戰士“唰”地一個立正。

連長隨後舉手敬禮並下達了“請稍息”的口令後開始講話……打碾場上都重複着這些動作。

一會兒各連都唱着“開飯歌”……

“學習雷鋒好榜樣”、“下定決心不怕犧牲”等不同的嘹亮的歌聲霎時傳遍整個山村……我們這些孩子們站在場外,看着解放軍們吃飯的流程,聞着那股香香的飯味總是不願離開,大人們每每看到此景總是大聲地狠狠地説道:“走,回家吃飯走……”

我的父親是村裏的“赤腳醫生”,團部有一個穿着四個兜軍裝的軍醫,不知道啥級別,反正聽當兵的説,穿四個兜的都是幹部,他是陝西人,常常給父親傳授醫學方面的知識和經驗,他很喜歡我,見了我總説:

“小鬼,長大當兵嗎?”

“當兵,我也要穿四個兜的軍裝……”

“好!有志氣……”

解放軍的“開飯歌”和那股濃濃地飯香總是勾着我肚子裏的“餓蟲”,一天下午我聽到部隊的“吃飯號”又響了,看到住在我家的解放軍走後,我悄悄都拿了一個碗,藏在主襖子(古浪方言:棉衣)裏邊走到了場邊,看到解放軍吃飯了我便把碗拿出來,恰恰那位軍醫看到了我:“小鬼,想吃飯?來來來,快來……”

他把我領到了一個灶跟前,對一位解放軍説:“給這個小鬼盛一碗飯。”

一個持勺子的大鬍子老兵,給我盛了滿滿的一碗大米飯後,又舀了一勺子肉菜滿滿的壓住米飯扣在了米飯上面,並説:“小鬼,吃完了再來……”,我狼吞虎嚥幾下子就吃完了,肚子吃飽了但覺得沒嚐出米飯的味道,但嘴上多了幾個泡泡,那是因為吃的太快了被飯燙的,這也我第一次吃到大米飯……

不知何因,打那以後住在農户家裏的解放軍每次吃飯回來,飯盒裏都盛着飯菜,倒給家裏人吃,父親總是説:“不要這樣,我們自己做飯,不能破壞解放軍的紀律……”

“大叔,您放心地吃吧,這是咱首長的指示……”

三個月後解放軍要走了,全村的人站在大路上歡送着他們,家家户户都煮了雞蛋,一個勁兒地往解放軍的挎包裏硬塞着,老人們都流着淚舉着手遙送着解放軍,我們這些學生娃娃在老師的組織下,在到路邊排成隊打着腰鼓一直把解放軍送出來村子,那位軍醫臨走時送給了父親一本厚厚地李時珍著作《本草綱目》,這本書我在高中畢業後的一段日子裏,總是翻出來看看裏面的各種藥材圖案及藥性,還能聞到那種中藥的芳香……

1981年我高中畢業後當兵了,也實現了我孩童時代的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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