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兩個德國的邊境中間摘藍莓散文
四十多年前，我父親最大的業餘愛好就是養蜂與在山林裏徒步。有一回，父親提了個不壞的建議，全家在山林裏一面徒步，一面摘藍莓。我們三個十來歲的小孩對於徒步旅行其實沒有多大興趣，可是聽到了要摘藍莓，就激動起來了。
記得那一年，在超市買藍莓的機會很少，若有藍莓的話，價格昂貴，父母經常不捨得買。現在我們可以自己摘，太好了。天氣晴和温暖，空氣清爽宜人，我覺得真是一個出去玩玩的好日子。每個人都帶着一個容量大概十公升的深黃色的塑料桶。車開進森林的時候，爸爸沿着蜿蜒曲折的山路前行，我們三個小孩在車裏頭時而耍鬧，時而往外張望，鬱鬱葱葱的樹木在我們眼前飛過。不一會兒就來到了山林的停車場。下車以後，我們還走了一兩個小時的路就終於到了摘藍莓的地方。眼前現出深綠色的樹叢，樹葉的瑟瑟聲與樹枝上飄出來的鳴囀彷彿歡迎我們。地下的藍莓簇觸目皆是，數不清的小小的藍莓像一顆顆珍珠點綴在綠葉叢中。
那麼多藍莓都在等着我們。環顧四周，發現沒有別人，只是我們五個人。這是我父親的優點，他散步時十分注意周邊的自然，經常能找到別人找不到的地方。今天我們三個小孩主要的任務是，把已經成熟的藍莓摘進桶裏，回家以後慢慢享用。我蹲下“收穫”藍莓時，沒有把果實馬上放進桶裏，而是先嚐嘗好吃不好吃。當我舌頭碰到那麼新鮮而又甘甜的莓果後，立刻上癮了。多數摘下的藍莓，我不是放進桶裏而是塞進嘴裏了。過一陣，我姐姐看到了我，邊笑邊怨地大聲説：“你們看看，弟弟把藍莓都自己吃了，桶裏幾乎是空的.。”姐姐一面説話，一面搖擺着已經大抵裝滿藍色漿果的黃桶。我母親停了下來，揚起頭微笑着望了望我。我臉上紫藍色的斑點和一口紫藍色的牙齒把自己暴露無遺。我索性高興地迴應她們：“美味極了。”
這個地方來的人少自然也有原因，它離東德邊境只有幾百米，周圍沒有正規的道路，所以許多在附近的人都不知道這兒有藍莓。離我們摘藍莓的地方不遠處，有一個一米多高的木柱。我用父親帶來的望遠鏡仔細看，柱子似乎是東德邊境的標誌，黑紅金黃三色，上面寫着：“德意志民主共和國”還有它們的國徽。這個時候，成羣的烏鶇在空中不停地盤旋着，它們自然不管東德還是西德，藍藍的天空裏，自由自在地飛行。這個柱子要告訴過來的人在這兒留步。再走差不多一公里，就到達東德的鐵絲網欄杆。這塊沒有被別人發現而留給我們摘藍莓的地方，也許要感謝當年不幸分開的德國。
儘管我連半桶都沒有摘得夠，因為我姐妹沒少收穫，我們傍晚還是滿載而歸。事隔四十多年了，倘若我在水果攤子買藍莓時，我不禁想起我們全家在森林裏摘藍莓的情景，而且也想起兩德之間那塊無聲無息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