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我的父親經經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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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五年的冬天,天低雲暗,陰沉得快要使人窒息。我與大哥護送生病的二哥去上海醫治,醫生診斷二哥為不治之症。望着英年有為卻生命有限的二哥,我和大哥揹着二哥相對垂淚,心如刀絞,悲痛萬分。可不意又傳來父親辭世的噩耗,真是雪上加霜,禍不單行,我們悲不打一處來,肝腸寸斷。大哥趕回鄱陽家中料理父親的喪事,我畄在上海服侍二哥繼續治療。一個月後,醫生們終無回天之力,二哥也緊隨父親而去。悲痛籠罩全家,哀傷緾繞心頭。我回到家中,已是再也見不到親愛的父親了。弟弟領我到父親墳前,黃土己經長出了青草。我跪倒在塵埃,悲從心起,淚如泉湧。蒼天啊,你為何如此薄情?父親為了我們,一生舍辛茹苦,一直勞作到耄耋之年,他累了一生,苦了一生,卻對兒女們一無所求,連最後一次遠行也沒有驚動我們,一句話也沒有留下就悄然而去了。我越思越悲痛,越想越傷心,號慟崩摧,泣不成聲。

懷念我的父親經經典散文

父親飽經滄桑歷盡磨難。解放前,家貧如洗,他與母親成家時,並沒有多少祖產可以繼承,而且上有八十多歲的祖母(我的太婆),下有嗷嗷待哺的兒女,為了養家餬口,父親幹過很多行當:種田、擺攤、殺豬、挑鹽、做廚倌、駕船運貨。。。。。。聽母親説,父親手腳勤快,為人誠實,講義氣,重信用,不論幫誰家做事情都能盡心盡力,因而他的人緣好,生意也好,功夫也就很忙,常常是一茬接一茬,有的人留着生意等他來做。有一次連續幾天駕船從南昌趕着運貨,白天拉縴,晚上划槳,幾天幾夜沒有閤眼。有個晩上母親在船尾掌舵,父親在前邊划槳,實在是太困了,邊划槳邊打旽,一下子竄下了鄱陽湖,喝了一肚子的水,掙扎着爬上船後,為了不耽誤行程,他硬是用繩子把自已拴在桅杆上繼續划船。父親就是這樣不屈不撓地憑着自已的善謀苦掙,克勤克儉建起了一份家業,並且幫着兩個小叔叔成了家。

解放後,父親先入了農業合作社,後在國營食品站當屠宰工。他宰豬技藝精,剖洗相當乾淨,秤稱得地道,市人都爭相買他宰的豬肉。可他性情耿直,容不得半點虛偽,討厭阿諛奉承,也讓他吃了不少虧,三年困難時期被“精簡” 下放了。那幾年,正是糧食極度緊張的時期。為了一家餬口,父親不分白天黑夜地開荒墾種。有一年在老家門前的水汊裏,圍了大約兩百平方大的地方栽晚稻,讓我利用中午的時間去幫忙插秧,那正是盛夏季節,頭上烈日勝火,腳下如湯似煎。還沒有插到一小半,學校上課的預備鈴響了,父親催着我趕快上學去,我洗乾淨手腳往學校跑去,又回過頭去看了看父親,他一個人乾瘦的身子,屈着膝弓着腰,孤零零一個人在那上曬下蒸的泥水田裏一起一伏地累着。我不忍心又轉回去,父親見了連忙揮手:“你趕快上學去,莫要遲到了,我這裏很快就完了。”還有一次,父親在一處水溝邊平整出一塊地種上了芋頭,父親精心勞作,一擔一擔的肥糞從遠離三四華里的家裏挑去,硬是把這一塊別人都看不上眼的土地澆灌肥啦,芋頭長勢喜人,收回去可以給一家人充代七八天的糧食呀!可是當父親挑着籮筐,帶着我扛着鋤頭滿懷喜悦地走到芋頭地裏,一下子目瞪口呆,頭腦裏突然一片空白!天哪!昨天來看過的芋頭還擠擠挨挨的長着,此時只剩下一片空地!一夜之間全沒了!讓人一棵不留地全挖走了!只見父親一個趔趄,肩膀上的.籮筐滑落下地,差一點暈倒,我趕忙扶着他靠着旁邊的土坎。面對被挖得坑坑窪窪的土地,想到父親風裏來雨裏去,烈日酷暑,忍飢挨餓,辛辛苦苦勞累了大半年,現在收穫的時候卻被賊人偷得乾乾淨淨。看着父親那悲憤失望的神態,我心疼不已,又氣又恨,在一旁流着眼淚。父親雙手攥拳,頭上青筋鼓漲, 板着臉默不作聲。過了一會,他起身到周圍過細地查看了一番,然後又向遠處村子裏看了好一會,沉思了片刻,最後長長的歎了一聲,像是對我説又像是自言自語:“唉,偷挖芋頭的人也是餓得沒有辦法,被逼的。走投無路啊!”“哎,狠心了一點,也給我留一點囉,你就挖得一棵不留,可憐我累了大半年。唉,就當是被水浸死了吧。”後來,上面不允許開荒種地,已近花甲之年的父親又不顧妻兒們的反對,離家遠走他鄉到景德鎮打工,在一家食堂洗萊洗盤子。時至今日,我們兄弟談起這些往亊就心酸淚下。

一九六五年冬,在公社工作的我被批准應徵入伍,父親知道了執意要我回家吃、住。離家的前一天晚上,送走了最後一批前來話別送行的親友,全家人圍坐在油燈下,紛紛叮囑我出門要注意的亊情。不苟言談的父親緩慢地説了兩句話:“不要忘本,以後回來不要打官腔;要捨得吃苦,不要怕吃虧。”我邊聽邊藉着微弱的燈光端詳着父親,歲月的刀痕線條清晰,滄桑的塗抹霜雪濃重,我似乎今天才看清父親確實老了。想着兩個哥哥工作在外,兩個弟弟年紀尙小,我又要離家遠行,不由得一陣心酸。睡覺時,我特意和父親擠在一個牀鋪上,父親把我一雙冰冷的腳攬在懷裏,頓時一股暖流滾透全身,儘管屋外北風呼呼,但那一夜睡得特別的暖、特別的香。第二天凌晨,風雪交加,父親執意要送我上船,在前往碼頭的圩堤上,地凍雪滑,我緊緊握住父親那滿是老繭和皸裂的手,不時地抬起頭來看看父親那消瘦的臉,那一向嚴峻的雙眼內閃着從來沒有過的絲絲淚珠。父親邁着堅實的步子緊緊地走在我身邊,為我遮擋着裹挾着雪花的北風。與其説是我扶着他倒不如説是他用身子護衞着我。風,不停地颳着;雪不停地隨風翻滾着。從區政府到船碼頭一段近三華里的路程,我們爺兒倆就這樣默默無語地走在行進的隊伍中。上了船後,船啟航慢慢地遠離了岸,我站在船上,透過紛紛揚揚的大雪,看見父親仍然站立在那肆虐的風雪之中,不停地向我揮着手,那情那景真是永生難忘

父親離我們是越來越遠了,我對父親的思念卻是日甚愈濃。如今,我也是做了爺爺的人啦,雖然是兒孫繞膝,但絲毫不能沖淡我對父親的懷念,十七年來,音容笑貌夢魂縈繞,“不思量,自難忘”. 我親愛的父親, 我永遠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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