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我父親散文

來源:文萃谷 4.12K

到今天父親去逝整整三十三天了,今天在單位請了兩天假,明天就去給父親上五七墳了。我們當地的風俗:人老了去逝後的第五天,叫做做“五七”,所有的親戚朋友都參加;第三十五天的時候是上“五七墳”,自己的親生兒女參加就行了,第三十四天的下午到墳上一次,第二天早上天不明,再去一趟,説是讓逝去的人看看自己的兒女;第一百天的時候“百日墳”,以後就是一年墳,二年墳、三年墳、九年墳、十五年墳了。三年以後的墳是很重要的,所有的親戚朋友都來參入紀念。

懷念我父親散文

在給父親去上墳的前夕,想起了父親的去逝,留下了85歲的小腦有點萎縮的母親,心中有無限的哀傷,人不管到了多大的年紀,都是不想離開親人的。兩年前父親住院做心臟支架的時候,曾經留着淚説:“現在死也不少死了,就是不捨得離開孩子們”。那時父親80歲,母親83歲了,母親的大腦就稍微有點糊塗了,都是父親照顧母親,現在父親去了,母親可怎麼辦呀?

父親和母親的性格絕然不同,在外面父親的性格剛強而果斷,在家裏柔弱的性格佔上風,母親一生是説一不二的人,有些難事、大事到母親這兒就都變成小事了。就因為這樣,父親只主外,母親主內,家中的難事都是母親照應了。自母親小腦有點萎縮後,母親成了樂天派,把所有煩心事和痛苦都扔給了父親,父親就有點承受不住了,天天抱怨:你看你媽多好,餓了吃飯,渴了喝水,困了睡覺,不知道憂,不知道愁!因二哥的不幸離世,父親獨自吞着老來失子的痛苦,一直瞞着母親,説二哥去外地打工掙錢去了。我都不知道怎麼安慰父親才好,只好説:這麼多年了,都是我媽媽操心費力,該讓她歇歇了,您難道還吃起我媽媽的醋了?不應該承擔起這份責任嗎?這幾天就受不了?父親讓我逗笑了。

在我很小的時候,父親就是生產隊長。我們村是一個八百多人的村莊,共有八個生產隊。父親是第8生產隊的隊長,父親始終以身作則,帶頭幹活在頭裏,最苦最累的活計都是父親去幹。那時候,家家缺柴燒,父親就帶領全隊社員拔麥子(人家都是用鐮刀割,俺隊的社員手上都磨起了血泡),運到麥場裏,讓2位年齡大一點社員,把麥根軋掉,攢一麥季麥根最後根據社員出工的多少分給每家,社員沒有了後顧之憂,都一門心思地幹生產隊的活了,我們隊的活幹得又快又好。父親的老腰病也是在生產隊幹活的時候落下的,有一年的秋末,男主力社員用小推車從南嶺往回運花生,花生是連秧帶果的,花生成熟的時候,全隊社員集中幾天時間刨花生,刨完後曬到地裏,幹了再運到場裏,晚上隊裏派專人看坡看場。每趟父親都是先幫別人把車子放下去,自己墊後,沒有人幫他放車了,車上的花生秧子像小山,路都看不好,還是大斜坡,一不留神,車子被石頭磕了一下,跑了,人被狠狠地摔在了地上,一塊石子正巧擱在了腰眼上,傷了腰,從此落下了腰疼病。這麼多年來,疼得厲害的時候,母親晚上都睡不個囫圇覺,給父親按摩,把母親的手指關節都累腫了,現在老母親的手指都擼鼓着呢。在一次秋末,復收地瓜的時候,父親扶犁,一牛一驢搭伴拉梨,一女社員跟在後面拾梨出來的地瓜,不知道怎麼回事?驢受了驚嚇,一下跳起,牛也不安起來,牛頭一揚,牛角把驢肚子挑破了,父親哪見過這等事情,一下子嚇蒙了!驢疼得在地上打滾,腸子都快出來了,人慌無知,小姑娘也嚇傻了,父親叫小姑娘趕緊回村叫人,自己抱着打滾的驢,等社員們趕到,父親也成了血人了,傻傻地坐在地上,看着死去的驢子,傷心落淚!作為一隊之長,深知一頭驢就是一個隊的半拉子家當了,能不難過嗎?等隊裏分驢肉的時候,父親沒有拿我們家的那一份。自那次事故後,父親經常在夢中驚醒,多年如此,弄得母親都有點神經衰弱了。

人家都是重男輕女,可我覺得:我父親是重女輕男的。母親一共生了六個孩子,四男兩女,成人的四個個孩子。我是老三,兩個哥哥,一個妹妹。聽母親説起,生下我的時候,父親高興的什麼似地,第二天就跑到公社駐地去報户口,領了一丈六尺布票,又跑到供銷社門市部買了一塊花布,到我八歲的時候,還穿那塊布做的新褂子。母親時常説,那個年代誰家的女孩子能穿上花布褂子呀!可見父親對女兒的疼愛有多深了。上國中住校的時候,學生的牀鋪都是筒子鋪,一個學生生了蝨子,其他學生都得沾光,我也沒有幸免,頭上、身上都生了蝨子。在學校一住就是一星期,近七天時間,蝨子、蟣子都喂熟了,又沒有多餘的衣服換洗,星期六回家,都是父親給燒水燙衣服,捉蝨子和砸蟣子;母親烙煎餅、炒鹹菜,搽渣腐。九年級那年的冬天,我的腳都凍傷了,晚上那個疼呀,被窩裏腳沒有地方放,白天走路的時候,腳疼得不敢着地,每到星期六下午回家,五里路的里程,我需要走兩個多小時,回到家,父親不管有多忙多累,都給閨女燙腳、擦膿、搽藥(白藥爽子—鄰居七大娘是接生婆,向她要的),星期天下午,用小推車再把女兒送到學校去。第二年,還沒有到天氣冷的時候,父親就一再提醒我多活動,不要一直坐在教室裏,腳上的血液流動開了,就不會生凍瘡的。我遵從父親的囑咐,晚自習的課間10分鐘,我都到操場跑兩圈,從那以後,我的腳再也沒有凍傷過。

自土地分產到户以後,父親更有了用武之地,自家的地伺候的綠綠葱葱,抽空還幫助勞力少的人家幹這幹那,自家的小菜園也種起了各種蔬菜,自家吃不完的.,父親就拿到集上去賣,回來後給我們四個孩子買蘋果、甜瓜和梢瓜等等。我和妹妹天天盼着父親去趕集,有時妹妹就到半路上等着,遠遠看見父親,就跑上去迎接。父親摸着妹妹的頭,笑呵呵地説:我的饞丫呀,看看爺(在我們那“爺’就是爹)給買的啥?像變戲法一樣從背袋裏拿出好多好吃的東西。我上八年級的那年夏天,我們家的菜園子,種了很多芹菜,芹菜就是水菜,一天離了水也不行。父親的腰痛病犯了,不能打水澆園了,平時父母是不捨得讓我們澆園的,怕耽誤我們的學習。那時,兩個哥哥都在外打工,妹妹幹不了打水的活,只好我和母親幹了。早上天還沒有亮,我就和母親去澆菜,我在南頭車水(槓桿車水—一頭掛着石碌硾,一頭掛鐵輎),母親在菜園頭的水井上用輎打水,還得照看菜畦子,澆完菜園,我才步行五里路到學校去上課。父親一直在説,都是他不爭氣的腰,耽誤了大丫多日的學習。後來,父親看到自己種菜,還不如販菜掙錢多了,當了幾十年生產隊隊長的父親竟然做起來蔬菜販子,一直幹到78歲,運輸工具由小推車,到了腳蹬三輪,又到了電動三輪,可以説到了幹不動為止了。我們兄弟姊妹四個在父親七十歲的時候就勸他不要趕集了,兒女不會餓着他們的,父親始終沒有答應,理由是:集上那麼多的老夥計,經常湊一起,挺開心的!一集不去,還以為誰就不在世了呢。你看讓做兒女的怎麼説呢?

父親還是種冬暖大棚韭菜和西瓜的技術能手呢,在我們當地那是相當有名的,誰不知道岔河村有一位“四方集”大爺呢。韭菜、西瓜都是不能重茬的作物,重茬多了,韭菜的質量、西瓜的大小和甜度都會大打折扣的。我們村的土地在父親的帶領下,幾年下來種了個遍,最後研究用葫蘆嫁接西瓜,以及重茬有機肥的使用,高效經濟農業給我們當地帶來了富足美滿的生活,高橋韭菜蔬菜市場在山東市場是赫赫有名的市場之一。在我上高中的時候,種西瓜是我們村的主要產業,每年的暑假,我就成了名副其實的看瓜女,帶着課本和學習材料,躺在那看瓜棚裏,優哉遊哉,渴了吃西瓜,累了睡一覺,想學就學一會……那日子呀,至今還在留戀着。

有父親的日子真好!半百的我,父親的離去,還是那麼的難捨難分,那麼的錐心的疼痛!好在父親在世的時候,沒有讓他生氣,沒有讓他操心,始終讓他以兒女為榮,安詳地來,安詳地去!逝去的已經失去,珍惜現在的所有吧!

熱門標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