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露斜陽踏清秋的優美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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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匆匆的迎來了這一季最後的節氣——霜降。今年的秋天,説它來得快一點也不為過,似乎是也學起了那怕人的春姑娘,剛剛揭下面紗初展芳容不久便要草草地收了粧束,徑直朝那凜冽的寒冬奔去。印象裏,北國的秋天應是那粗獷的漢子,是那漂泊天涯的浪子,多的是瀟灑和大氣,然而今年的秋天卻格外的吝嗇了些,先是從濃稠的綠楊陰裏探出腦袋,靜得無人知曉是秋來了,及至碧雲天,黃葉地,西風緊的時候,他又急性的收了場。前前後後都太過短暫,秋的味道總讓人嘗不夠。

冷露斜陽踏清秋的優美散文

此年,我們高三整體遷了校區。學校圖的是那裏遠離縣城中心安逸的環境,就在離原校不足五百米的地方有一處院落,這裏原本是學校的舊址,曾一度被一所國中租為校園。前年夏天,他們統統搬到了城西新區,而這也便空了出來。今年初秋,校裏僱了車子,興師動眾地把那些桌椅板凳之類來了個整體位移。不必説,這裏的設施是陳舊的,四合院似的佈局,正東是一座三層高的教學樓,因年代久遠,白的牆壁開始斑駁,對面是一座矮矮的食堂,南北兩側則是宿舍,也都是平房的。

城裏是難得品秋的最佳場所,但是這裏的老舊恰好可以為秋天荒涼增色添味。

清早起來,天色竟是一日黑似一日,到了十月中旬,正是寒意十足的時候。週日是沒有早操的,但也要趕個大早起來,為的就是一睹這晨間的秋色。

撩開窗簾,外面彌散着一層薄薄的青煙,帶着料峭的寒意與悠遠的天際交融在一起。宿舍門前長着一排垂柳,每天早晨,都會被凌霜所打,塗上一層毛茸茸的銀粉。倘或夜間的温度略高一些,次日一早便有滴滴水珠凝在柳尖上,微風過境處便滾落下來,濺成碎玉。紅磚砌成的地上照例會鋪上一層凋零的柳葉,而餘下的那些竟愈發顯得蒼翠了。

孔子曰:歲寒,然後知松柏之後凋也!這句話固然是不錯的,但也並不是只有松柏才具備堅韌的氣節,我説,世間萬種草木皆有,至少都曾有過。不信你看這一列垂柳,西風乍到時,它並非一朝萎靡,也曾掙扎着渴求綠意永恆,但終究是沒有耐得住寒霜烈風的考驗,在某個夜闌人靜的時候,它便會灰溜溜地脱去夏裳。做人正是如此,能堅守住信仰的勢必飛上枝頭化鳳凰,中途丟掉信仰的只能是零落成泥碾作塵。話雖如此説,可正因這種葱蘢與衰敗,堅守與丟棄才成就樂世間如戲劇般精彩,似迷途般險象環生,如若都成了一個樣,那妍媸美醜便沒有了區分和陪襯,世界也顯得乏味了,竟成了靜止的走馬燈。

這秋日自然是有它可人之處的。早上起來,我喜歡從這排柳樹下走過,我有着高高的個子,腦袋恰好可以觸碰到那些微涼的纖枝,腳底下踏着那些謝了的殘葉,窸窣作響,能感到有隱隱的觸覺。周遭是靜靜的,隨時可以看見有着校裝的學生在校園的一隅捧卷苦讀的身影。或默記英文單詞,或將古詩文詞念得抑揚頓挫。

校園的地勢較低,南面那棟宿舍的'後上方邊有一條公路,今年年初新修的,筆挺的一條。或者這裏遠離縣城中心,雖説是公路,但白天黑夜卻少有人走過。唯有在清晨的時候,這才是最熱鬧的,有菜販子推着那種叫倒騎驢的車子叫賣,秋菠菜、大蘿蔔、老冬瓜,還有肥碩的土豆;也有賣水果的,紅紅的棗子,黃燦燦的鴨梨,散發着微香的橘柚之類。

每逢週日,我都會在這轉上一圈,即便是什麼也不買。有時候會遇見賣煮玉米的,烤紅薯的,炸香腸的,他們推着車子四下走動,用各自的香味將街市染香十里。肚子餓了,就去附近的飯館裏點一碗牛肉麪,如果囊中充裕,那就再來一個滷蛋,最是愜意的時候。一個人能坐在那裏竟也能大快朵頤,吃得汗意涔涔,不亦樂乎。

半個時辰後,天的東方會劈開一條縫,露出魚肚白,縫漸大,光也漸強,最後便是晨光明媚了。然而我還是喜歡晌午的秋陽,將自己關在宿舍裏,拉開窗簾,伏在寫字枱上,趁着暖烘烘的光線,一睡便懶得起來。

這便是城裏的秋了,我雖不喜喧鬧,但此刻的早街盡是人們為了生計而忙忙碌碌的身影。他們中有的戴着口罩,有的匝着圍巾,有的穿着風衣,手裏提着籃子踏着清晨漸逝的餘霧輕快地往回走,彷彿前面就是令人神往的天堂。我想那兒應是一家人圍坐在一起等待他她)回來晨餐時的祥和美好。

上個月末,我放假回家,發覺鄉下的秋似乎比城裏的更濃,更重,更正。到家的時候已近黃昏,抬首望去,遠山的輪廓在夕陽下顯得尤為分明,天邊那龍飛鳳舞的羣峯稜角清晰地分割着紅黃藍紫的蒼穹,時而有馴鴿飛過,在半空中劃出一彎美麗的弧。半山坡上那一片像楓而又不是楓的樹——人們叫它橡樹,已然紅透,火似的燃燒着,這恐怕是梵高也畫不出的神韻。

我站在門前的石橋邊,猛然發現橋下的一帶溪水似乎清瘦了些許,有個擅長寫對聯的老者説:那是教秋風吹皺了!句尾的那個啦字拖得很長,像京戲中老生的唸白。此時的溪澗已經疲憊了一夏的喧鬧,開始退隱了,河底泛白的巖石裸露出來,崢嶸古怪。另一邊的靜水裏是一羣鴛鴦鴨依舊樂不思蜀地嬉戲着,將一汪碧水勾勒出一弧弧倒置的扇形。不時有鴨子仰天發出幾聲呷呷叫聲,更渲染了秋日的清寒。

晚飯時分,母親站在堂屋門口喊我:兒子,吃飯吧!雖然簡短,卻讓人的心窩暖暖的,我應了一聲便回屋了。那晚,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吃火鍋。地中央放了一張梨木方桌,電火鍋裏的水被燒得翻花,又有新鮮的茼蒿,嫩嫩的豆腐,薄薄的羊肉、筋道的木耳之屬圍其左右。薄薄的水汽夾雜着濃濃的菜香從鍋裏升騰出來,嗅上一嗅便開了胃口。

這樣的時節,乍寒乍暖的清秋,最應該吃的就是火鍋了,吃好吃壞時無關緊要的,單憑那熱乎乎的氣氛就足以暖透人心,驅走寒意。

自古以來,秋日的荒涼總引起人的悲傷,可有誰知道,它的蕭瑟又何嘗不是一種另樣的美。唐代詩人李商隱着《宿駱氏亭寄懷崔雍崔袞》中便有一句秋陰不散霜飛晚,留得枯荷聽雨聲,説的正是這個理了。

秋所帶來的不僅是如畫的風景,還襯托出一幅幅充滿人情味的畫面,秋帶來到了寒意,卻也孕育了温情。人世間有些場景唯有嵌在秋天裏才顯得更加別緻。

夜晚的時候,窗外一片沉靜,涼月如眉,漫天的星辰抖落着銀光,望久了便能勾起人的睡意。我窩在火炕上,眯起雙眼,靜待那一縷盤旋升起的醉夢。可今年的秋到底是短了些,如果可以,我也要像郁達夫一樣,用生命的三分之二去換一個三分之一的零頭來品這大好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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