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橋殘雪優美散文

清晨，下了一點點雪。雪不算大，卻也堆壓了枝頭。江南水鄉，不易下雪，能見薄雪壓枝便已十分心喜。

我一個人慢踱到了西湖。有些冷清，平日擺攤唱曲的老者也因天冷無客而謝門不出。西湖的水永遠是那麼清澈，彷如我此時心境一般，明亮，安靜。

湖畔的垂柳早己成了枯枝，卻因積了薄薄的雪，望遠了還真像開出一串串雪白的花朵來，也別有一番景緻。漫步走上了斷橋堤，雕欄處也積了不少薄雪。輕輕閉上眼，此種景象似乎在哪裏出現過。當下並沒在意，一手輕扶着欄柱，憑欄凝望。遠處薄霧濛濛，看不清往日的雷峯夕照，心中不免有些不快。青風盈盈拂來，微微一嗅竟聞到了一陣幽香。隨香味飄來視去，不遠的紅磚碧瓦處發現了一簇簇嫣紅。

興步朝那嫣紅走去，一簇簇的竟然是梅花。紅梅香飄，枝頭豔綻，壓着薄薄白雪。此情此景又呼喚起了那個景象，那似已成為了兒時的夢，然而今日卻在臆念中遐飛了出來。

北國臨春，塞外飛雪，那是漫天席地的飄揚，兒時的我在那裏渡過了十八載燕地生活。每每瑞雪灑過，紅梅便會嘻哈怒放，映得蒼白的天空也出現了一片丹霞。伸手摺一枝紅梅插在了你的'頭上，竟發現比那金釵玉簪還映人顏容。你啟脣含着一抹微笑，雙頰亦然嫣紅，低着頭，手牽着手兒漫步走在玉泉山、頤和園……戰火連天，國恥家仇，竟拆散了你和我，嗚嘯的火車帶走了我，卻帶不走對你的思念。望着你消失在人海茫茫的潮羣中，我眼已濕潤。

那雪那梅的倏然出現，讓人心中沉沉一痛，然而此時心中卻又閃現出另一個人的身影來。錢塘潮汐潮落，江南煙雨十年，遇到了她，帶着橋堤岸柳的詩情畫意，在我最彷徨最無助的時候給了我關愛與温存。那種生活如同龍井清香，但卻少了些味兒。她就如同這暮下山嵐漁唱晚的支離江南一樣，讀不懂我的孤寂。畢竟是兩個世界的人，她愛杭浙的龍井茶香、桂花糕酥；我愛北平的大碗茶濃、茯苓餅脆。

尋尋覓覓，自然冷冷清清。你我失散十載，她我相伴十旬。北國烽煙漸熄，可那些梅花早已在春歸後便很快湮滅，南國的煙花霧草很難看到它的凋謝。江南夜小橋蕭瑟的嗚咽，讀不懂塞北的荒野。正如誰也不懂你在我心裏的葩麗。南國小橋流水人家的清澈，金陵小家碧玉的玲瓏，這些都是很好很好的，但在我心裏卻永遠比不及塞北飛雪梅花的蒼茫，燕地胭脂琉璃的婀娜。

故國異鄉，覓訪了數年，依然尋不到你的蹤跡。戰火的硝煙吹散了那份屬於北國燕春的愛戀，此生可能盡已無緣相見，夢中也許只能依稀再見你的顏容。手輕輕一彈欄柱上的薄雪，白雪簌簌地落入了湖中，遇到水既便化開了，雪亦是水，水亦成雪。

江南的水，塞北的雪，兩個不同的女子。一個隨風搖曳後飄遠；一個逝水沖流中枯萎。然而卻給了我兩世不同的風景。我孤獨的望着湖面，不自覺地淚已垂流了滿面。輕語連泣，唯有伏首暗歎聲：

“紅梅異香凌落處，斷橋殘雪誰人知。十八載北地胭脂尋悴淚，十旬處江南碧玉催怨哀。此意怎懷。

夢憶化蝶蹁躚沒，回首柳岸鵑啼過。京華烽火亂世傾城留恨，餘杭煙雨深情卻為難懂。盡作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