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克倫敦筆下的硬漢隨筆散文

保羅·蘇里策爾的 “綠色國王”撥動了腦子裏的一根沉寂了很久的弦，記憶的閘門就此打開，年輕時沉醉在小説裏的那種如痴如醉的感受似乎又回來了。對所讀小説的種類，不能簡單 的用“雜”或“單一”來歸納，只能是“喜歡”或“不喜歡”，喜歡讀什麼，那是跟着人的心情和興趣的變化而變化的。但是如果問到特別鍾情於哪一類，卻是不好 説，用俗氣的話説，是此起彼伏，一陣一陣的“高潮”，不過，我對描寫硬漢小説的熱情，一直沒有降過温，因為生活中總是有溝溝坎坎。

作家們筆下的“硬漢”類型很多，有好萊塢的蘭博那種肌肉暴突，專門製造血肉模糊式硬漢和西部牛仔那種豪爽，在槍林彈雨中視生命如同兒戲式的硬漢；有金庸鍾 愛的武功高強，俠骨柔情式的俠客硬漢；哦，對了，還有讓我們這一輩人曾經盲目效仿，崇拜過的，伏尼契的“牛虻”亞瑟哪一類人物……這些硬漢都可 以被稱為“英雄”，不管在那裏，他們都是處於衝突的中心，因為他們的存在或干預，正義得以伸張，罪惡被消滅。正因為是英雄，站的太高太高了，可望而不可 及，所以，我們只能是羨慕，嚮往。

我喜歡傑克倫敦筆下的硬漢，他的硬漢都是你我身邊隨時可能遇到的普通人，而且大都是處於社會底層，有偷獵船長，有淘金者，有貧困的墨西哥少年等等。在傑克 倫敦的書裏，你找不到氣吞山河，驚心動魄的英雄壯舉，也沒有英雄和美人纏綿的故事，他就是在説你我都可能遇到的人或事。傑克倫敦通過他的故事告訴我們：人 是柔弱的，尤其是面對冷酷的大自然或是強大數倍於你的敵手，但是一旦面臨生死存亡，人的本性就會顯露出來，被激發出來的求生本能就會發出超乎尋常的能量， 這個時候，你可能已經不是一個普通或正常的“人”了，不可思議的事情正在你的身上發生着：生的權利只屬於不向命運低頭的人。讀完小説，你會這麼想：險惡和 絕望，都是人一生中極有可能遇到的，他們挺過去了，如果我遇到，會怎麼樣？硬漢就此誕生。

傑克倫敦善於描寫在生死存亡的絕境中，人的求生慾望和由此迸發出來的能量。任何人都有可能成為硬漢。“熱愛生命”和“墨西哥人”就是典型。

“熱愛生命”的主人公就是一個和美國大多數人一樣，有着不可遏制發財夢的淘金者。在荒原上，因為受傷，腿流着血，幾天沒吃沒喝，身體極度虛弱，在艱難地跋 涉着，他要走出這渺無人跡的荒原。這個時候，有一匹餓的極度虛弱的母狼，跟在這位淘金者後面，它想咬斷這個人的脖子，喝人血來挽救自己的生命，但沒有力量 發起攻擊；淘金者知道狼在覬覦，他也想殺死這頭母狼，喝狼血而活下去，但人同樣沒有力氣。他和它都明白，誰先倒下，誰就會被當做食物，而後者就能生存下去。人和獸就這麼一前一後，在荒原上躑躅，最後，狼堅持不住，倒下了，人撲到它身上，咬斷了它的脖子，温暖的狼血流進了人的喉嚨。

傑克倫敦想説的是，熱愛生命，活下去，是一切生物的本能，可有的時候必須犧牲一個，才能拯救另一個。弱肉強食在動物世界很正常，但是一旦人被迫介入，那麼 人的原始動物本能就會顯露，在生和死麪前，大自然是公平的，無論是人還是獸，只有強者才能生存，真所謂“狹路相逢勇者勝”，據説列寧死時，人們在他的枕邊 找到書中就有“熱愛生命”。

“墨西哥人”説的是爭取獨立革命中的墨西哥人，為了籌錢購買武器的故事。傑克倫敦沒有在“革命”故事上浪費筆墨，對主人公里維拉的描寫很簡單：黑黑的皮膚，似乎有點瘦弱，十八歲的，幹雜活的墨西哥少年，“冷峻”的目光，幾句不容人多想，卻讓人驚詫的話語，寥寥幾筆就讓我們預感到下面即將有不尋常的事情發生。

為了籌集買武器所需的五千塊錢，里維拉參加了一場拳擊比賽，在這之前他從沒有跟人打過拳，而這場比賽的對手是一個久經沙場的拳擊冠軍。比 賽一開始，里維拉就被一陣陣老拳揍得暈頭轉向，他只能儘量護住頭兩側不那麼快的被打倒下去，沒多久，他就感到意識模糊了。就在對手得意忘形，放鬆警惕的時 候，里維拉出手，他兩次將對手打翻在地，但由於裁判的偏心，對手倒地超時卻能夠重新站立起來，於是里維拉不得不一次次又被打的靠在邊繩上痛苦的掙扎，就在 觀眾瘋狂的叫喊聲中，已經血肉模糊的里維拉，瞅準對手的空擋，用盡最後的力氣，一記左勾拳，將對手擊倒在地，再也沒有爬起來。買武器的錢到手了。傑克倫敦 將主要場景安排在拳擊場，只通過一場力量懸殊的拳擊賽，將一個硬漢塑造成功。

傑克倫敦筆下的硬漢中，最有看頭的`是海狼賴生。賴生是一個偷獵海 豹船的船長，因為生性殘暴狡猾，被偷獵者們稱為“海狼賴生”，他的船就起名“幽靈號”。其手下有一幫跟他一樣的亡命之徒，海狼賴生憑藉力氣、狡詐和殘酷， 把這幫如狼似虎般的船員管的服服帖帖。海狼賴生雖然生活在跟她一樣的惡棍中間，但他明顯的與眾不同，其他人整天不是就是喝酒，醉生夢死，其實這也不奇 怪，在風高浪惡的海上，在偷獵船之間互相爭鬥，打殺中，人的生命根本不值錢。海浪賴生有句名言：人活着就應該像豬一樣吃喝，不用煩心，為了像豬一樣，就該不擇手段的弄錢，幹偷獵就是這個原因。他 是一個外表強悍，內心酷愛思考的“怪人”，而且思想深邃，海狼賴生有着喜歡哲學的癖好。當他救起了一艘失事船上的一位文質彬彬的年輕學者時，就表現出他生 性偏執，自負的一面，他認為書生毫無用處，喜歡欣賞到他們在險惡的環境裏掙扎的慘樣，所以，他強迫學者幹粗活，跟野蠻的船員們住在一起，教學者打牌如何作 弊，騙取船員們的錢財；但也經常跟學者攀談，他把學者當成聽筒和哲學辯論的對手，賴生讀過許多哲學著作，但是並不是盲目的吞嚥，他有自己的見解和判斷，他 極度藐視這個世界，認為只有強者才配在這個世界上生存。正因為海狼賴生的癖好，常常有意保護他免受無賴船員們的欺辱，使學者得以在這羣惡棍中生存下來，也 就此練成強壯的體格和不屈不撓的性格。

最後，學者帶着一位女士（賴生也想佔有這位被自己救起的女士）逃離了“幽靈號”。海狼賴生因為眼睛近乎失明，被船員扔下了大海，但是沒多久，“幽靈號”觸 礁，船員四散逃命。學者救起了賴生，並努力修好了“幽靈號”，準備帶着殘廢的賴生離開，但是偏執的海狼並不領情，欲在最後置救命恩人於死地，在和學者、女 士一番打鬥後，終於離開了這個世界。海狼賴生的結局是必然的，但是直到死，他始終是以一個硬漢，強者活在這個世界上。

傑克倫敦對硬漢有一種特殊的癖好，不僅是人，連動物也成了他描寫的對象，“野性的呼喚”就是講述了一條狗，在被變賣的過程中，一次又一次的被打的半死，受 盡了虐待，最後終於忍無可忍，逃進了深山，跟一羣狼生活在一起。在狼羣中，狗的野性慢慢的被喚醒，經過慘烈的爭奪，狗終於成為了這個狼羣的首領，帶領着羣 狼多次襲擊人……

傑克倫敦對硬漢的青睞來自於他的生活經歷，他自幼飽嘗貧窮困苦的滋味，幹過報童，碼頭苦力，工人，水手等“卑賤”的職業，很長時間在美國各地流浪，多次因“無業遊蕩罪”被捕入獄。在社會下層的生活經歷磨練了他的意志，也造成了他對“硬漢”的那種特殊的情感。貧苦的生活並沒有磨去傑克倫敦對書籍的愛好，通過大量的閲讀，他掌握並練就了高超的寫作技巧，於是，一個個硬漢的形象展現在我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