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不醉人人自醉散文

“美酒加咖啡”這首家喻户曉的歌曲，多少人醉倒在它憂傷的旋律中。古往今來，人們追求美酒尤如追求美女一樣狂熱。我曾經嗜酒如命，而且不分高度低度，不論濃香清香，不求價貴价賤，只要是酒，來者不拒。一日三餐飲酒不敢説，一天兩次不會少。一人自飲無限，兩人喝一斤，三人喝二斤，五人喝三斤，以此類推，人均不能少於半斤，這已是我和酒友一個不成文的規矩。喝了多少年，把我的身體喝出了多少毛病，自不必多説，如今是見了白酒，就趕快避而遠之。不喝酒，不等於不想喝，而是不敢喝，用醫生的一句話：“是要喝酒還是要命！”

“當上帝關上一扇門，他便會打開一扇窗。”醫生雖然不讓喝白酒，可醫生還説可以適當喝點葡萄酒，並且對我的身體有益無害。因此，近年來我遍嘗各種國內國外紅白葡萄酒，所有的口感都不能使我恭維。炎夏酷暑，鄉下的一位朋友邀請我到他家裏小住，由於多年不見，朋友熱情有餘，做了一桌的農家美味，拿出了珍藏十多年的二鍋頭對我説：“知道你能喝酒，可家中沒有什麼好酒，就這‘二鍋頭’湊合吧！”我不知該如何拒絕，只能如實相告。朋友的臉上掠過一絲掃興，“那總的喝點什麼吧，我這裏有自制的葡萄酒還可以，味道和感覺也不錯。”朋友在村裏承包了幾十畝果園，種植了包括‘巨峯葡萄’在內的多種果樹。自制的紅葡萄酒很快從地窖裏拿了出來，陽光下粉裏透紅的液體在白色透明的玻璃杯中盡獻嫵媚，看起來就讓人心怡，喝下去更是叫人爽口。酒中的有益成份是否有‘乾紅’高端，但就口感而言絕對比干紅好：柔軟綿甜，清香繞舌。豪飲數杯下肚，蒙籠醉意顯在了臉頰，這酒怎麼也要在十度以上。朋友告訴我釀葡萄酒的方法很簡單，成熟了的葡萄用清水衝乾淨，不能用手洗，否則把表層CC洗去就不好了，然後將葡萄擠爛放進罐子裏，按比例放些白糖，不加一點水，密封存放一至兩個月，簡單的過濾後就可以喝了，經年都不會壞。我在朋友家愉快地度過了一週，吃剛摘的新鮮蔬菜，喝自制的葡萄美酒，在果園裏閒庭散步，在院裏頭暢談往昔，若不是單位幾番電話催促，我可真要樂不思蜀了。“相見時難別易難”，離開鄉下時，朋友送了我兩升塑料桶裝自釀葡萄酒，並遺憾地對我説：這是用果園種植葡萄釀的酒，如果是用山裏的‘野葡萄’釀製那就更好了。

提起野葡萄，讓我想起了我的老家，想起了石人山，想起了石人山裏的野葡萄。不光是野葡萄，還有野山棗、野山楂、野柿子、野木爪等數不清的山野果實。秋天的日子，是野果成熟的時候;秋收的日子，是學校放假的時間。十歲以前的兒時夥伴，那是瘋狂玩耍的年齡，除了偶爾在家替母親陪護弟妹，更多的是給遠在地裏收秋的大人送飯。送飯的小夥伴，結隊同行，爬山越嶺，最遠時要走三公里多路。當把飯送到田間地頭的時候，當大人坐在樹蔭下狼吞虎嚥的時候，小夥伴們便鑽進了地邊的山溝野嶺，荊榛叢中，尋找那嚮往已久的野生葡萄。根據大人的指點，我們找到那高大茂盛的野葡萄架，一串串十釐米長，瑪瑙珍珠一般大小，青色和紫色的野葡萄果，饞的小夥伴們口水直往外流。順着粗大的葡萄藤攀上數米高枝頭，模仿野雀一般把嘴對準那野葡萄，“吃不到葡萄説葡萄是酸的”，吃到的葡萄也有酸的：一是沒長熟的青葡萄，二是天生就酸的葡萄。我們捨棄酸的.，尋找甜的；捨棄青的，專摘紫的，連皮帶籽一併呑進肚裏。真是“吃葡萄不吐葡萄皮”，而且連籽也不朝外吐。

提起野葡萄，不但有童年的天真，還有少年的浪漫。我喜愛採摘各種山野果實，我喜歡一個名字叫做“葡萄”的女孩，“葡萄”是天性的活潑，天生的野蠻，沒有她不能上去的樹，沒有她不敢攀登的巖。每當秋收農忙的閒暇之際，我便與“葡萄”一道‘逃’入深山老溝,那裏茂密的植物遮天避日，那裏翠鳥的歌聲委婉動叫，我們採着野葡萄，摘着野木爪，飲着山澗水，敞着無猜情。我們砍下帶着葡萄的藤蔓，不惜餘力地揹回家裏。那時不知道野葡萄還能釀酒，更缺少用來發酵葡萄的白糖。我們把藤蔓上一串串野葡萄摘下來，我們把葡萄藤順長裂開做繩子，我們把帶杈樹枝倒過來當勾子，我們用藤蔓繩子把野葡萄捆在一米多高枝杆上，我們把它掛在了石房的屋檐下，讓那秋日的陽光將野葡萄的水份涼曬乾，然後精心儲藏到閣樓的陶瓷甕缸裏，這就是冬日閒暇裏最愛吃的“野葡萄乾”。

野葡萄，塵封了的記憶;兒時的夥伴，己成了爺字輩;名叫“葡萄”的女孩，也失去了聯繫 ，可冬天圍着爐火盡情品食葡萄乾的味道，卻一直留在了我的記憶深處。

從鄉下返回城裏，我打開電腦對野生葡萄盡情地搜索：野葡萄含豐富的蛋白質、碳水化合物、礦物質和多種維生素，生食味酸甜可口，富含漿汁，是美味的山間野果。野葡萄根及藤祛風利水，治風痺筋骨痛，並有鎮靜、止嘔、止痛作用。野葡萄果是釀造葡萄酒的原料，所釀的葡萄酒酒色深紅豔麗，風味品質甚佳，是一種良好的飲料。野葡萄灑含原花青素、旨黎盧醇，防止心腦血管病；富含人體必須的八種氨基酸；富含礦物質和幹浸出物。總之，把野葡萄和野葡萄酒説的好的不能夠再好了。

天高雲淡，秋風送爽，正是石人山葡萄成熟的季節，我沒有猶豫，相約兒時摯友，連同愛人一起向老家奔去。當我們滿懷信心投進石人山懷抱的時候，卻難覓野葡萄的蹤影，記憶中的野葡萄架己被鐮割斧砍，野葡萄藤也是傷痕遍體,野葡萄果只見青顆寥寥，破壞性採摘讓我們倍感沮喪。村中留守的鄉親告訴，這幾年採摘野葡萄和瘋了一樣，不僅外鄉人來採收購，還有本地人採來賣錢，説什麼野葡萄有保健功效，是何功效也沒有人能説的清楚。下定決心來了，也就不能空着回去，我們只好從村民那裏購買了一些乍紫還青，半生不熟，準備賣給外鄉人的野葡萄，了以此行的心願。

老家之行，打擊了我釀製野葡萄酒的熱情，我把購賣的，不忍多看幾眼的，可憐巴巴的數斤野葡萄草草加工，放進了玻璃密封罐裏，任其自由發孝去吧。

“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當我對野葡萄酒深感絕望的時候，久違的“葡萄”姑娘，打來的一個電活，讓我再次急切返回故里老家。多年不見的“葡萄”姑娘，音容笑貌依舊，真是江山易遷，性格難易。簡短的寒暄，得知她嫁人之後，跟隨老公多年在外鄉生活，如今兒女成家立業，老公退休賦閒，思鄉之情，與日俱增，難以割捨，近幾年除了冬季回城之外，春夏秋季都與老公在村（與我村相鄰）居住，種瓜栽豆，遊山玩水，休生養性。 “葡萄”的老公和我，雖不是一個山莊，但從小就相識，而且還同過學，雖是多年不見，但也是情真意切。我問“葡萄”是如何知道我的，她説是從同村留守夥伴（我上次給留了電活）那裏得知的，你上次回來沒采到野葡萄很不甘心，我這次叫你來就是要滿足你的心願，並給你驚喜。是否記得小時候的那個秋天，我們倆‘瘋’到了“石人坑”裏，遭遇暴雨，突如其來的山洪泥流把我倆困在了野葡萄架上。怎麼能以忘記，當我倆連滾帶爬和泥猴一樣摸黑回家之後，迎接你我的都是一頓‘雞毛彈（打）’。“葡萄”説：去“石人坑”尋找那個大野葡萄架，肯定不會讓我們感到失望。事不遲疑，説去就去! “葡萄”找來了一位本村的姐妹與我倆結伴，“葡萄”的老公身體有些不適，留在家裏為我們預備晚餐，迎接我們凱旋而歸。

石人坑因在石人山腳下而得名，遠古的傳説暫時不表，只説石人坑分上、中、下三個大坑組成，坑深有數百米，面積好幾千畝，四周全是懸崖峭壁，通往坑中的道路崎嶇危險，有的地方甚至是絕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因此一般人不敢光顧。我們三人徒步數小時，歷經辛苦抵達石人中坑，來在了救過命的野生葡萄架下，仰頭望不見天日，只見大串大串的，紫紅紫紅的野葡萄，張開着笑臉，歡迎數十年不曾相見的發友。當年我和“葡萄”端坐的樹扠還在，只是比記憶的更粗壯了。我和“葡萄”只是意會，未有言傳。如今的“葡萄”雖然早己過了天命之年，可攀巖上樹的野性仍是不弱當年。當我還在氣喘吁吁的時候，“葡萄”己像猴子似地爬上了數米高的葡萄架頂，村妹這時也上到了葡萄架中間，我只有站在了葡萄架子底下。“葡萄”將顏色鮮麗，型態可愛，味道可親的野葡萄摘下傳給中間的村妹，村妹再遞到我的手中，我把野葡萄安放在準備好的編織袋裏。收穫的喜悦， 歡快的心情，放聲的呼喊，驚飛了野雀，唱響了空谷。

太陽己是沉到了山底下，我們終於爬出了石人坑。我們披星戴月返回村中，“葡萄”的老公早已把飯菜擺在了院中的小餐桌上，六道全用山裏食材製作的菜餚，在月光的輝映下散發出濃郁的香氣。當我們圍坐在小桌前準備動筷時，“葡萄”突然叫停，起身進屋拿出一瓶顏色可與玖瑰爭寵的酒來，含着笑對我説：這是我今夜給你的驚喜，野葡萄酒！去年秋天自己釀就的。我欣喜若狂，四人舉杯邀月，一飲而盡。味道之美，口感之爽，難以言表。“美酒加咖啡，我只喝這一杯，想起了過去，又喝了第二杯”，“一杯又一杯” ,“一杯又一杯”。

我醉了！在故鄉的月光裏，在記憶的時光裏，在嚮往的日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