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新疆去散文

來源:文萃谷 1.42W

琴覺得新疆遠得不真實,遠得像傳説,但王洛賓去過了,並且有真實的歌聲帶回來,就好像把新疆的一縷空氣,一陣風帶回來了一樣,讓人好奇得真想扯過來摸一摸,聞一聞。每當他的歌從不論哪裏飄過來,琴的眼前都會出現一片遼闊,一片壯美,一片深情。遠得那麼奇異的地方,好像註定是讓人嚮往的,不為別的,琴想,就為了找個敞亮,沒邊沒沿的地方,能把心撒出去,把目光放出去,既然人人都該有個夢,這不也算是個夢嗎?

到新疆去散文

大概誰都沒想到琴還揣着夢想呢,她快五十了,在物業公司打掃衞生,這是個辛苦,缺少成就感,沒地位的工作,可她很適應這活,天不亮就出門是她的理想,小時候,讀過“清晨既起,灑掃庭院”這句,知道是禮儀之家的規矩,不知為什麼,就成為她畢生的至理,潛意識中總把“灑掃庭院”做為有希望有朝氣的一天的開始,否則,這一天就很灰色,很墜落,很沒精神,好像沒開始似的。所以她每天在別人的睡夢裏扛着把掃帚,來到清冷的大街上,開始“灑掃”諾大的,意義非凡的庭院的時候,心裏是優越的,平和的,寬闊的,就像這空茫的大街一樣,延伸得漫無邊際。她認真地掃起來,掃得很快像是被催着趕着一樣,彷彿這新的一天真的是從她手底下漸漸展開的,在朝陽完全跳出地平線的時候,她企望能掃出個乾淨得無可挑剔的一天,彷彿那從樓裏出來的人都進到了她所創造的這天裏。這“刷拉,刷拉”的掃地響聲也許出現在不少人的夢裏,但她的夢可沒這麼鎖碎單調,她的夢遠着呢,大着呢。是平沙萬里,是孤絕人煙。她越掃越驕傲,彷彿那些塵土雜物不是塵土雜物了,是不染污垢的一焙黃沙,那垃圾車也不是垃圾車了,是英雄樣,貴婦樣橫穿大漠的駱駝。這麼想着,掃帚劃出的團團包圍着她的塵霧彷彿也不過是漫漫沙痕的一部分。

琴從年輕時就想見識的新疆,直到現在還在她腦子裏懸着,什麼吐魯番的葡萄,廣闊的草原,戈壁灘,在城市難得一見的藍天白雲,肥壯的牛羊。用女兒的電腦百度一下,那些奇異的'地名帶着奇異的吸力不斷閃現出來,更是看都看不過來。

可是,奇怪,多少年過去了,她從來沒有急切地謀算過切實的出行計劃,最初,或許由於各種條件的限制,沒錢,沒時間,不方便,或許是遠得過於地老天荒了,連考慮可能性都是一種奢侈,就好像她一個掃地的,難道還有當講師,學者的可能?於是就擱置在那兒,始終做為一個夢想存在着,始終存在得生機勃勃。

老伴對她的痴迷新疆非常不理解,非常不以為然。琴總是以一副無法交流的表情相對,撇着嘴不值得一辯地説:你懂啥?在你乾巴巴的眼裏,哪還不是一樣?

是啊,他懂異域風情嗎?他懂邊塞,西部的蒼涼之美嗎?他懂各民族文化的不同嗎?當然,琴也並不懂多少,但她喜歡王洛賓的音樂,她以為這就夠了。

如今,旅行社裏有各種去新疆的線路,只要交上可觀的錢,什麼都不用操心就可以去了,可是如此方便,是不是就失去了西出陽關的艱苦和嚮往?琴覺得旅行社要去的新疆和她心存的新疆不是一回事,此新疆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旅遊目的地,別説是邊界,就算是出國,不也稀鬆平常了嗎?而彼新疆呢,那是一個需跋涉,需風吹日曬,滿面蒼灰才可抵達的好地方。

公司組織員工旅遊,老伴給琴換了路線,把新疆換成了海南。

老伴振振有詞地説:新疆這條線太累了,因為遠,所以光趕路,光坐車了,你不是暈車嗎,我怕你受不了。你想想吧,景點那麼多,跑都跑不過來,能有多少時間玩呢,還不是下了車,上車,然後再下車。看一些荒草,沙漠,有啥意思嘛。

琴很反常地沒有惱恨老伴的自作主張,像是對這消息沒過心似的,提起剛買回來的草莓袋子,笑逐顏開:看哪,我今兒買的草莓又紅又大,才二塊五一斤。

沒去成新疆的遺憾,好像還沒有買着又好又便宜的草莓事兒大。

琴真的不覺得遺憾,她深知隨團旅遊的真相,跟着人後面,急匆匆地走,到哪兒都像連杯茶也來不及喝的過客。和她嚮往的雲遊,投入懷抱,讓遼闊淹沒自己,完全不相及。她怕真報上名去了,不是實現,反而是寂滅。可錯過的畢竟是新疆,是她每每抬腿就想去,卻因各種藉口各種阻礙終沒去成的夢想之地,所以她選擇不在意,錯過得漫不經心。以排解心裏的疼痛感。

她還是那個心有嚮往的掃地的女工,埋頭迎接勤懇,素淨的一天又一天,但在那“刷拉,刷拉”的節奏裏,她聽出了心底裏真切的聲音,流浪遠方的聲音,天涯羈旅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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