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惑散文

一九九五年國營企業由計劃經濟轉換為市場經濟，一九九七年，為生態平衡，國家提出了長江上游開啟天然林生態保護工程，封山育林，轉型，裁員……題記

李梅是濱江造紙廠中心化驗室的副主任。窈窕，白嫩，一身淡藍色的連衣裙，配上乳白色高跟皮鞋，走起路來，裊裊娜娜，如出水芙蓉，清爽、靈動。李梅的漂亮在濱江造紙廠，乃至整個濱江小鎮都是獨一無二。也是男人、女人、羨慕嫉妒恨固有的話題。

週四的早上，李梅依然像往常一樣，檢測完數據、再回辦公室填寫檢驗報告單，然後坐下來慢慢喝茶，吃早點。此刻，爐子上燒水壺裏的水冒起了泡泡，正“噗噗”的往外溢。爐盤上“滋啦啦”水珠亂響，李梅隨手提起往盆子裏倒掉一些，再放爐子上繼續燒開，因為水快開時的膨脹，不是完全滾開的水，她很講究泡茶的水温。李梅細細地給自己的杯子裏放一些炒青，將第一次洗茶的水倒掉，再蓄滿杯。她不懂茶藝，可她喜歡茶微微苦澀過後的脣齒清香，尤其是用滾開得水沖泡，當地人給此沖茶方法冠上特別美得名字，叫牡丹花茶。這也是她多年上早班的習慣。

可今天，這杯茶絲毫嘗不出味來，想起早上蒸煮班裝料的一幕，現在還後怕不已。

自從昨天宣佈完全面停產，李梅就老走神。當時、簽字的手抖得筆都拿不穩。廠裏的會議室，哭的，鬧的，罵孃的，掀翻辦公桌的，整個炸開了鍋。李梅感覺自已就象是一個克勤克儉多年的媳婦、一下子被公婆掃地出門，無助、憋屈、失落、迷茫……

她強迫自己冷靜，今天是最後一個早班。不知是留戀還是不捨，她比平時上班提前了十多分鐘去化驗室，把所有的器皿清洗乾淨，擦乾淨角角落落的灰塵，才給滴定管里加上藥。可取樣剛滴幾滴她就感到不對勁，她把1%n的鹽酸加進了5%n的滴管裏。這是怎麼啦？如果不是發現的早，及時倒掉，那測出的氫氧化鈉的濃度不知要高出多少倍？整個兩個蒸球的木漿就會全部腐爛，自己幹了幾十年從未出過失誤，難道在最後一班崗上留下敗筆？

下崗就那麼可怕？為什麼不能冷靜？

可李梅一想到自己的`年齡心就忐忑不安。尷尬的年齡再就業的確困難。不是麼，近四十歲的女人，上有退休的公婆要盡孝道，下有正在上學的孩子要盡責任，丈夫又是在同一個廠的職工，雙雙下崗，日子怎麼過？打工？在這個西北小鎮，哪裏有可做的工作！做生意？難道自己也要站在大街上象小販一樣叫賣，她真張不開口，怎麼去面對熟人，面對朋友？面對上上下下同事的眼光，面對那些“熱心人”的議論。難道這就是所謂的觀念轉變？撕不開自已的“面子”嗎？

以消費者的身份去購物，説實話，李梅的心裏是有自優感的，有着知識女性的小清高。坐在辦公室，風不吹，日不曬，養的白白嫩嫩，穿的清清爽爽，高跟鞋的“蹬蹬”聲，襯着亭亭玉立的身段，在這個小鎮那可是明星一般。賺取了多少人的眼球。在她的心裏，做生意都是些沒有多少文化的農民或者無業人員，她可從來沒把自已和小販拉在一個平台上！

可是，市場經濟勢在必行，何況她所從事的造紙廠，吃的原料是木材資源，近年來，黃河斷流，長江洪澇，生態環境已到了最危機 的時刻，如果再不強制執行關停並轉，封山育林，在長江上游搞防護林保護工程，水土流失將更加嚴重。她從資料上早就知道國家森林覆蓋率成倍遞減，不採取強制措施，生態環境將毀於我們這一代。可封山育林，整個林區要失業幾千人，靠什麼生存？這裏是邊遠山區，交通閉塞，經濟落後，只有一條212省公路貫穿鎮子，再就業幾乎為零。

李梅被焦慮煎熬着，就像困獸找不到出去的路。可總不能就這樣等待國家的失業金來勉強度日吧！要強的性格不容她像其她的下崗姐妹等在家裏讓老公賺錢養活。她翻開寫字枱上的日曆數着，劃上標記，周邊有三個鎮子可以趕場，二、五、八、江北。三、六、九、後村。這兩個鎮子三塊錢車費，都不太遠，又避開熟悉的人和環境，可以練練膽子。李梅沒有和任何人講，自已悄悄去省城批發市場，進了一些衣服，山裏的集市也不太規範，隨便亂擺攤都可以。李梅在陌生的山場和南來北往的商客攀談着，午餐席地而坐，黑乎乎的碗筷，落着沙子的涼粉，樸素的衣褲，李梅努力將自己融入熙熙攘攘的集市。三個月後，一個乾淨整齊的攤牀成了橋南鎮市場一道亮麗風景！李梅愉快的和廠裏的姐妹打着招呼，沒人的時候，靜靜的讀着喜歡的書。李梅走出了困惑，以燦爛的笑容登上了另一個人生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