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菜情散文

來源:文萃谷 2.74W

在我的家鄉,最受人青睞的百吃不厭的野菜,當屬苦菜了。無論是災荒年月,還是豐收日子,無論是達官貴人,還是販夫走卒,無論是日常生活,還是到飯店會餐,幾乎都能看到苦菜的倩姿靚影。用我三哥的話説,只要一頓不吃苦菜,身體就會上火發炎,難受的五脊六獸沒抓沒撓的,看啥啥不香,吃啥啥沒味。

苦菜情散文

苦菜不嬌不刁,不擇地而生,可隨遇而安。春天來了,只需要一場酥酥的細雨,苦菜苗兒就會虛虛穰穰地破土而出,令人稱奇不解的是其它草的芽兒,那顏色都是嫩嫩的鵝黃。而苦菜則不然,其嫩芽兒卻是一種赭紅。用手輕輕地把紅紅的.苦菜芽兒連根拔起,根白葉紅的苦菜芽兒十分嬌嫩,也特別新鮮,洗乾淨了在開水裏稍微一焯,撈出來切碎,潑上一點辣椒油,搗上幾瓣大蒜,倒上醋加少許涼開水,那就是一盤非常爽口的涼菜。夏天到了青黃不接的時候,苦菜就開始發了瘋地生長,雨水充足了,鋤都鋤不疊。女人們孩子們就一筐一筐地往家裏背,仍然是洗乾淨後用開水焯好,一部分涼拌着吃;大部分摻在玉米麪裏,做成苦菜餅子當做主食充飢。苦菜當菜吃特別爽口。而一旦當飯去吃,一頓兩頓還行,久而久之,不僅其苦其澀讓人難以下嚥,而且連人的臉都能變成菜色。責任制前瓜菜半年糧。到了苦菜餅子上苦菜餅下的季節,大傢伙就盼着生產隊早點分新糧,能飽飽吃上一頓純糧乾飯。到了秋天,莊稼地裏的苦菜葉長了白毛時,女人們就開始“按”苦菜了,從地裏一袋一袋挑回去,擇淨,在開水鍋裏煮得熟透了,而後一團一團地挽在一起,一層一層地放在大甕或罈子裏。放一層,就用擀仗搗得實實的,到甕口或壇口時壓上石頭,密封好,讓其自然發酵。待到兩三個月以後吃的時候,撤去密封,熬上米湯加上鹹鹽一澆,就可以隨時享用了。發酵後的苦菜,有一種比較難聞的味道,吃時用水泡一泡就又爽口開胃了。漚酸的苦菜既可涼拌,也可以燴菜。特別是殺了羊後,用羊油尾巴、寬山藥蛋絲燴苦菜,那可真是實打實的美味了,保管你吃的汗冒流水鬆褲眼打飽嗝就是不想放碗。

在家鄉人的眼裏,苦菜不僅僅是菜,還是一味藥。我的一位表嬸子,家裏大人小孩上火了,從來不吃消炎藥。輕則拌一碟苦菜;重則,如口舌生瘡,則喝一碗濃濃的苦菜根湯。你還別説,這法兒還真靈。可以説是湯到火除。查《本草綱目》,苦菜又叫“敗醬”,氣味苦、平、無毒;(去)暴熱火皰赤氣,風痺不足,產後腹痛。

其實,家鄉人之所以對苦菜不離不棄,還與一段苦難的歷史有關。舊社會上,只要遇上顆粒不收的水旱災害,或是兵禍匪亂,父老們就得隻身走口外,留下妻兒家中苦熬度日。有一段民諺道出了其中的酸辛:晉北保德州,十年九不收,男人走口外,女人挑苦菜。苦菜,是少衣無食的辛酸,是前途未卜的苦難,是生離死別的哀痛。苦菜,是男人的血和女人的汗澆灌長大的啊。

苦菜儘管苦,但苦中有甜,苦中有樂。剛分地那年,我的三爺開春起個大早耕地。等三奶奶顛着小腳提着飯罐到了地頭後,已是日上三杆。餓的前胸貼着後背的三爺,三藥蛋拌苦菜,玉米拍兒子吃得狼吞虎嚥。這時恰巧頭上飛過一架飛機,三爺不恰自問:“飛行員吃個啥?吃個這兒頂盡了。”是的,是頂盡了。家鄉的另一段民諺可以佐證:豬肉個腥羊肉羶,雞蛋吃上惹牙幹。天鵝地補捉不住,不如苦菜了點醋。哈、哈哈,這話也真是妙了個妙。

苦菜也時常勾起我童年歡樂的回憶。放學後,幾個小夥伴相跟着去拔苦菜,那一首歡樂簡單的童謠至今還在耳畔迴繞:“一兒一兒挑苦菜,一口饃饃一口菜……”

如今,人們吃苦菜吃得精細了,什麼春吃甜苣,秋吃苦菜,什麼只吃菜葉,不吃菜根。什麼放香油,拌芝麻……講究不少,道道頗多。但不管怎麼吃,苦菜的本色不變,苦中藴含的那一縷清香始終是我舌尖上致命的誘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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