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山的舊事散文
前不久，我在314省道上看見高懸的指示牌：橫山風景區。欣喜不已的同時也勾起我記憶中的橫山，我在橫山渡過了許多美好的童年時光，那些久遠的記憶至今還深刻腦海，也時常在眼前閃現，有時還在夢中出現。
橫山，位於安徽省馬鞍山市當塗縣境內，在丹陽鎮與博望鎮之間，314省道旁。海拔459米，是全市最高峯。東面和北面屬江蘇省，與南京市接壤，方圓數百里。據説，無論從何方看此山都是橫的，因此得名。
澄心寺是六朝古剎，依在橫山腳下，座東朝西。從省道下車往北朝山的方向腳步行約600米，就看見一堵白色院牆從樹隙中隱現出來，中段立在拱型小橋之上，溪水緩緩地穿牆而過。步過小橋，不多遠就是大門，右拐，依在小溪旁的是一排老式的二層樓舍，這就是橫山林場辦公樓。幾層台階兩側各有一個石鼓，就像兩個迎客者侍立兩旁。小時候我們一些小夥伴曾把這對石鼓當作滑梯，推搡着，爭搶着，“哧溜”一聲滑下來，不小心時就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惹得小夥伴們一陣陣哈哈大笑和譏諷。我和小舅總是爭不過那些頑皮的小孩，每當這時總會聽見外婆叫我們回家的聲音。
拾級而上，就立在樓房檐下。耳畔是溪水潺潺以及一些鳥兒歌唱的聲音；風，徐徐地從背後的山脊飄來，吹來滿鼻的清香，沾滿了我的衣裳。
穿過門庭，是一座月牙形的小池，水黑黑的.，上面漂滿落葉。月牙池中間也有一座小橋。過了小橋還有幾層台級，上去後便是一排並行的兩幢平房，牆體二分之一以下是大片石，上部分是黑磚，外面用石灰泥抹了厚厚一層。這兩幢平房就是林場職工住房，我外婆家就住在靠南邊這幢平房內。南北兩側是大片石院牆，分別連接着前面的二層小樓，中間各開一小門，可出行。平房前的空地上有四五墩很大很大的樹根，就像幾塊碩大的磨盤嵌在地裏，樹根平面上有許多紅色的小孔。大人們告訴我，這些樹成精了，砍伐它們的時候流血了，所以小孔的周圍是紅色的。我感到害怕，故此很少接近這些樹根。不過，解放軍叔叔們膽大，打靶歸來的他們總把這些樹根當飯桌，經常，有一位軍官叔叔將我抱在腿上餵我餃子吃。院牆兩側各有幾棵玉蘭樹，每當春季一過，花香飄滿整個院落。還有幾棵叫不出名字的樹，上面結着如黃豆般大小的小青果，舅舅們有時會爬上去摘下來讓外婆炒熟了給我們吃。青果也有殼，很香。
七十年代的時候，澄心寺住的全是林場職工和家屬們，沒有和尚。那時我還不到上學的年齡，所以經常被接去外婆家。好幾年前我再去澄心寺時，廟宇很宏偉莊嚴了。前幾天我查資料才知道，起初是南朝山中宰相陶泓景讀書的地方，最後才成為佛寺的。
圍牆的北面是一道山樑，翻過去便是向陽水庫，清澈酣甜，波光粼粼。一個夏日的中午，外婆從狂風暴雨中閃進門內，驚恐萬狀地對我們説，她看見一條大蛇在水庫上空吸水，雷電就在它身旁爆炸，讓我們小孩不要出門，否則會被大蛇吃掉。嚇得我和小舅舅捂着耳朵縮在牆角不敢吱聲。外公在一旁糾正道，那不是蛇，是龍。過了好大時辰後，風雨小了些，我的那些大一點的舅舅們找來棍棒，躍躍欲試地帶上我準備去看大龍，卻被外公外婆給呵斥住了。至今心中還留有很大的遺憾，不知道那究竟是大蛇還是大龍。據説，但凡見過大蛇或大龍的人，即使不死也要掉一層皮。那天以後，我的外婆就病了幾天。
如今，這道山樑上建了一座新四軍紀念碑，紀念當年慄裕、彭衝領導下的英勇將士們，弘揚他們為了祖國興起，拋頭顱灑熱血的大無畏精神，讓後人們永遠銘記那些為國捐軀的英烈們，緬懷他們的豐功偉績，繼承他們的優良傳統。
水庫的東北角是一片懸崖峭壁，其中有一塊較高大平整的崖壁上刻着“石門”兩個字。遠遠地望去，字跡裏有褪了色後的微紅，不注意還不容易分辨出來，看上去與四周沒有什麼區別。小舅告訴我，這是大詩人李白寫的。我聽後感到驚奇又羨慕，覺得這人本領特大，想必也是神仙吧。
水庫的尾部是一條較寬的溪河，直達主峯腳下。夏季的時候，山水咆哮着順着小溪滾滾而下，注滿了水庫。冬季的時候，就露出河牀來，只在地勢較凹的地方形成了一個個小池塘。快要過年的時候，外公帶領我的幾個舅舅，拎着臉盆和小水桶，來到這條溪河裏捉魚，我也屁顛屁顛地跟着湊熱鬧。年齡較大的舅舅們彎腰撅屁股地用力將水從小池裏舀出來，小舅舅和我沒事可做便去看神仙洞。我倆費盡了吃奶的力氣才攀過溪沿，一步一趔趄往上攀爬，越往上地勢越陡，我們不得不手腳並用，就像猿猴一般。途中還要鑽許多荊棘叢和灌木叢，弄得灰頭土臉的。神仙洞下方是一大片青草地，這種草也不是平時所見的，葉子扁而厚，屬於常青植物，一腳踩上去就會滑倒。我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爬到洞口，渾身濕漉漉的，已經精疲力盡。洞不大，也不深，可以擠進幾個人。迎面的石頭像一扇門。小舅告訴我，很早以前這個洞是通到長江下面的，經常從洞中跑出妖魔鬼怪來危害四方。玉皇大帝得知後，就派一名神仙剷除這些妖魔，消滅了一些後，還有一些妖怪鑽進洞裏逃走了，於是，這位神仙就搬來大石頭堵住了洞口，使剩餘的妖怪不能再出來禍害。聽得我毛骨悚然，拉住小舅的衣裳催促快走，我怕妖怪會跑出來吃了我倆。小舅卻安慰我説，神仙就在我們身邊呢，我們是凡人，看不見他們的，不過不用怕。我想也是，神仙是好人，會保護我們的。於是，我就大着膽子東摸摸西看看。
我在前面小心翼翼地走着，兩條腿卻不聽使喚，有時候還得用手抓着草，身子慢慢往下挪。這時，後面的小舅就像石頭一樣從我身邊滾過，嚇得我連聲呼喊…
當我們下到溪底時，其他舅舅們正在捉魚。我發現一隻四腳的魚，黑黑的，樣子很醜，就像平時看到的四腳蛇。我抓在手中玩着，並對着它的嘴吹氣。一個舅舅告訴我，這是娃娃魚。還有一個舅舅告訴我，這是鱷魚，當心咬手，我嚇得趕緊仍掉。
後來，外婆家搬到五七幹校，澄心寺這邊我就沒機會去了。過了好多年，小舅參加工作後，我又去過幾次，那時，還是沒有寺廟與和尚。又過去很多年，一位表弟辦喜事，再去時，高大的廟宇已經矗立在那了，梵音繚繞，餘香裊裊。而溪水依舊清澈，鳥兒依舊在樹枝上跳躍。
一些事一轉身就淡忘了，而，一些事總是時時記起。還想再去橫山走走看看，找尋“石門流水遍桃花，我也曾到秦人家”的感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