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歡若老透,世事終無邪抒情散文

來源:文萃谷 3.06W

不知不覺,寂然的日子慢慢老透了。葉子也平平仄仄地跌下來,一場夜雨,洗得枝頭婆娑,空餘落寞。

清歡若老透,世事終無邪抒情散文

在西風蕭蕭殺來之前,細細碎碎的秋天太過迂慢了。一天天地剝掉梢瓣的葉子,凌頹枯舞。隔着撲朔的晚空,我望見參差的枝孽裏一眼空窠,那個巢無聲無息地垂在就暮將夜之間,寧願它是個無名的鳥巢。温温的鳥巢一方洞開,曾幾何時只為擋一襲風雨,又似愛羽來了,天地都小了。最不情願是作了蜂巢,若真是嚶嚶不息的老窠,千瘡百孔便失了家的面目。

那是剪輯得不合時宜的一幀記憶,因為一篇《風中的鳥巢》。姑且不提。我想説的,是今天,遇見了一個人。從文字間向我款款走來,如詩如畫。

初識雪老師,或許不是從她如火如荼的青春小説開始的,至今咀嚼她的文字來卻有相見恨晚的味道。大抵是應了美的事物是總不怕晚的。説來不免巧合甚或陰差陽錯,記得早時聽説安意如亦有以《世有桃花》之名的散文集,我卻是讀了雪老師的《世有桃花》,短短的,字如其人安暖,情懷比想象中俏野了三分,漫是形銷骨立的豔涼之色。

歲月不可支。今天趁早去聽雪小禪的講座,原來人比我想象得要多,要早。自己所謂的早終究贏不過別人。講座的內容少有筆錄,當我幡然的某一剎那,到頭來還是無法握住的驚鴻一掠。雪老師到底是清透靈慧之人。猶是性情率真兒初,可愛之至。灼灼一襲雪青裙袍,內襯是淡淡的梨黃,漫不經心地綴繡着幾枝蘭花,大有水袖青衣之姿,就是從戲台裏走下來的不可觸及的伶人。一如雪老師的隨遇而安,不失幾分驚豔,間或淡淡的從容。

雪老師那麼深長的年歲裏遇見了許多的人事,感動有時成了習以為常。我也愛她的文字,是捧在心間的。並非過目不忘,但是不讀卻難免此生闕憾。還有幸得到了簽名,那個簽名的距離恰恰好,至今我還能擬出那長度似的。當她端然坐在我面前,旋即有難以言説的心滿意足,我雖不曾有潸然的`衝動,但是莫名的覺得這是天意日久的重逢,不止一次遇過,就在她的文字裏。雖然我也不曾再有機會多言説,竟覺知一種不可移易的信仰。比起嚴歌苓先生的簽名,我當坦白我更珍惜今天的,原因有很多,我更愛雪老師的悠然嫻雅與從容漸染。

雪老師説,人生的波折,坎坷與傷害我們都當感念,事到如今不得不説歲月是百轉回腸,但給我們的足矣一步一步,邁過的就是門,踏不出的便成了坎。誠然如斯,我們更當盡力行走,無愧於天地無愧於自己。

她行過許多地方的路,踏過許多地方的橋,遇過許多地方的人,業已波瀾不驚。回看山河歲月,只覺得安寧。她愛閒時與兩三友飲茶,愛在生宣上提筆渲洇成古老的文字,愛出門遠行,只純粹為了不平庸的風景……

當拼卻了所有的稜角鋒芒,歲月彌深,一個人才走得愈安穩。雪老師便似一缽銀碗,繁華滿地裏她只盛一抔素雪。一如她的名字,銀碗盛雪,雪中小禪。天地是大禪,一個人若把自己優雅地活出莊嚴的禪意,當是如何不易?如何是為小?

懂得一個人,才知道真情的來之不易。才軫懷筵席未散前的每一寸光陰。遺憾的是講座的最後半小時才蒼黃地錄音,拋了後顧之憂再來靜賞她的一顰一笑一舉手一投足——想來人到一定年歲卻覺不出年歲,彷彿是把自己骨子裏的反叛煎煮成一盅釅釅的老茶,好不有味。音頻的片段先是從雪老師的一支《鎖麟囊》開始。未見半絲推就,雪老師在同學們的滿堂喝彩裏開腔。第一印象便是梨園的驚豔聲聲匝地,心中彷彿有什麼柔軟情愫在漸次甦醒。熟稔的京戲,也是兒時最令我目倦耳不寧的一路曲兒,輾轉不知所云,如今卻從雪老師脣齒間流出聲色來。

小時候總忘不了奶奶對戲曲的寵戀,之所以説寵戀毫不為過,那是因為似乎奶奶在那些咿咿呀呀的唱唸做打間尋到了失散多年的故人,一場久別重逢的驚喜,自在不言之中,我當時甚不解,想必那時的梨園勾起不了蟄伏在我心間重重的哀怨。想必是我的心不夠靜,不夠穩。

雪老師曾寫道:一個人喜歡一個東西一種物質或者一個人,一定是和她有種契合之處。我想,梨園戲就是這樣。有人問我梨園戲的特點,我説:“媚而不妖,豔而不蕩。”

或許在那短短的一個多小時的時間裏,雪老師最心痛的不是其他,而是梨園流徙短短二十年的滄海桑田。雪老師就一如既往地提起裴豔玲先生的傳記。當場有多少人一時失言,驀然喑啞。我更不免是其中芸芸一員。彼時,我多想捧讀那本《裴豔玲傳》,去感受一次十世三方里上善若水的皈依,當美好宛如蓮花田田。一個大師依舊活在古老的光鮮裏,只是當年的戲台已不復存在。看戲的人兒日復一日地老去,還有多少人來愛這綿延的長河裏打撈起的生旦淨末醜。無疑地,雪老師悲哀的似曾相識之景,我們當情何以堪……在古老的心疼裏我們別無他法,既有古老的疼痛,便要有古老和無功利來拯救。

曲終人散,顛沛流離,我知道她,只願人亡戲不亡。常言情到深處是為孤獨,那份蒼涼寂寞,不是人人都有資格獨佔鰲頭。光陰是有代價之物,未嘗不肯施與,全然取決於你曾經付出幾許。一切的有恃無恐,只緣於她曾經的一無所有過,不懼失去,不念佔有。她清如晚茶,照出天外雲捲雲舒,映着庭前花開花落,就這麼山長水闊地走下去,我仍舊在她清茶般的文字裏與她相遇。

世間如何能有那麼多的無可奈何的情懷?生命走到最後往往只剩了影隻形單。可是,我偏偏喜歡那孤單。雪老師説得感人,那麼好,那麼真。那麼無邪。若世間的清歡已無處可尋,我們為何不到文字裏走走,作自由自在的行人。對於美與好的事物我們要迅速接受,總有一些值得我們奮不顧身,至少趁我們還有尚未老透的流年。

我想,清歡終有時,人生的執着卻是無相的,縱使虛空,有些約是註定要赴,有的人是註定要遇見。

熱門標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