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半日優美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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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雨潺潺的午後,幽暗的光透過窗子,照在紫砂壺上一串崖柏佛珠上。

浮生半日優美散文

這是一串素雅的普通崖柏佛珠,無疤,也不是華麗的藏式穿法,飾以瑪瑙,硨磲,綠松石,天珠,金剛杵。就是一串素珠。很平常,卻是我最歡喜的一串佛珠。崖柏木散發清幽醒腦的天然香氣,具有安神的功效。在中藥學裏,崖柏本身就是藥物。自學佛後,念珠長隨,每有暇,便拿着把玩。這種把玩,也不是文玩玩家的把玩,我並不想把珠子盤得光亮,上色,包漿,興致來了,或獨行,或獨處,便拿在手中捻轉,默唸佛號。靜靜感受,拋卻雜念。

這幾年接觸外界所謂主流信息太多,不留神就被浸染了。我們所處的這個世界,變化太快了。今日的潮流,很快就淪為昨日黃花。人們在潮流的更迭裏一次次變換思想,卻沒有完整的意識形態。到底什麼才是不隨時間流逝而黯然失色的呢?東坡先生的《赤壁賦》裏有這麼幾句:萬物自其變者而觀之,則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變者而觀之,則物與我皆無盡也。先生大才,深通儒釋道,為有宋以來,一人而已。那麼對我而言,什麼才是不變的呢?我總説煩惱太多,煩惱的根源是什麼。什麼樣的心,才是究竟的?欲自在,必須看破煩惱,唯其瞭解,方知進退。

我多次有過這樣的感受:本來在聚精會神做一件事,根本沒有注意到周圍嘈雜的環境。可突然停下的時候,始覺周圍嘈雜,卻不知道那噪聲是什麼時候就有的,可是為何適才沒有感覺到。現在知道周圍環境後,越想靜下來,就越靜不下來。越想平靜,就越是惱火。這看似不經意的一剎那,便被煩惱所障礙,無由出離。這個問題困擾我很久。

向來本無事,我亦自擾之。

一次我徐行在靈巖山清幽的山路上,聽風過竹林,沙沙作響。突然想起有一幅對聯:竹密不妨流水過,山高無礙野雲飛。流水,野雲,就像是我們的心,本是很自然的,如如不動的真如本性,茂密的竹林和高高的山峯就像是種種煩惱障,如果流水和竹子糾纏,非要把竹子淹沒,那麼就要把水攔住,形成池塘才能淹沒,如此,水就是死水了,就會沉積雜質,便會渾濁。同樣,野雲若要和山峯糾纏,就必須和山峯纏在一起,這樣就會被擋住,不會再前行。對待煩惱也是,若是和它糾纏,它們就是生根,我越是無法擺脱。最好的方法就是不去理會,自隨它去,自生自滅。心無掛礙,我自安然。

執着,就會產生煩惱,無始以來,常沒常流轉,無由出離。執着的本源是欲,欲為苦本。清淨無為,方能長久。簡單,不造作,追求最自然之美。這是快樂的源泉。

我最不喜歡過於花哨的事物,甚至是反感。本來世界的慾望與造作就太多了,唯有天然的美,才是最原始的',也是最高貴的,這種美,直擊心靈,令人沉醉。是所謂“天地有大美而不言”。

眼前這串崖柏素珠之所以吸引我,就在於它的質樸,它的天然。在此之前,我也自己穿過一串藏式小金剛菩提子念珠,一百零八顆藥片珠,飾以綠松石,金剛杵等。每天用文玩袋盤搓,不久就上色了。後漸覺煩惱生根,心有掛礙,無法自拔。我每天總是刻意地盤它,加上經常瀏覽文玩論壇,看到其他玩家展示的包漿非常圓潤的各類佛珠,總是心馳神往。心被分散了,美感也就不復存在了。

盤佛珠也好,養紫砂也罷,享受地是這種自然地過程,一旦帶有功利心來把玩,就變了。有為造作,終不會長久。《金剛經》雲:“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養壺,盤珠,是在寧靜中享受,在無為中涅槃。養壺,養的是一種淡泊寧靜的精神;盤珠,盤的是一顆圓潤無為的內心。唯有清淨無為,才是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是究竟的快樂。為人處世,應自帶待之。雲山霧罩,只讓人感覺城府,敬而遠之。萬事萬物,文學,藝術,裝束,化粧都以清新自然為美。潤色修飾,不留痕跡。那是一種品味,是一種境界。我不崇尚所謂的高雅,但是自然本身就是一種高雅。林清玄先生在散文《化粧師》中説,化粧的最高境界就是無粧。根據每個人不同的外形以及涵養、氣質,施以淡粧,彌補某些缺陷,達到一種人粧合一的感覺,讓人看不出化粧。相比之下,濃濃脂粉之氣只能反映出個人的俗氣,不僅毫無美感可言,甚至令人避而遠之。

自然寧靜,不隨波逐流,是一種可貴的人格。

清代學者張潮在《幽夢影》裏説:能閒世人之所忙者,方能忙世人之所閒者。説的就是這種清淨心,不隨波逐流。寧靜,不是懶散;無為,亦非庸碌。星雲長老開示我們説:以出世的心,做入世的事。

簾外,雨水敲窗,一池萍碎。莎莎的雨聲透過玉蘭枝葉傳來。頗有“一聲入耳裏,萬事心中空”的感覺。我沏了一壺陽羨紅茶。温杯,投茶,高衝,出湯,琥珀色的茶湯,清亮幽香,旋即注入透明的公道杯裏。描繪荷花的白瓷斗笠品茗盞,注入琥珀色茶湯,賞心悦目。慢慢啜飲,把玩佛珠。歡喜的是,又偷得浮生半日之閒。

2015/6/28

歲次乙未五月十三

初稿於姑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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