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兒子三個娘散文

來源:文萃谷 2.95W

每個月的第一天和最後一天,不管多好的活我都不接,就等着和劉老漢一塊去接或去送他八十三歲的娘。劉老漢的娘住在離我們村二十多里路的山峪村,二十幾户人家分散住在半山腰,綠樹掩映,只能從枝葉的縫隙裏依稀看到紅瓦白牆。車自然只能堅持開到大路邊,裏面無法掉頭。二百多米的崎嶇山路,到處有碎石頭,柴棒。劉老漢揹着他的小腳娘邁着小碎步慢慢地挪下來,雙腿明顯有些吃力的微顫,手依然託得緊,下巴幾乎挨着地面。等來到車前,已是大汗淋漓,滿臉紫紅,努力壓着自己粗重的呼吸,不讓有點耳聾的娘聽到。劉老漢堅持揹着他娘上山下山十七年了,每次我的心都似在沸水中翻滾,哽咽在喉。

一個兒子三個娘散文

劉老漢的這個娘並不是她的親孃,她的親孃在他四歲那年跟着一個收兔毛的男人跑了,這個娘是在他五歲那年進的他家門,這後孃一年後給他生了個弟弟,家窮多張嘴,就更加緊巴了,眼看着吃了上頓沒下頓,後孃就和他爹商量把他過繼給了遠房的姨表親,好歹吃飽肚子。劉老漢那時雖然小,確出奇的懂事,拾柴,燒水,拌豬食。十歲就能挑水,刨地,收種莊稼了。可苦瓜秧子結不出二樣瓜,在他十五歲那年,由於腰長期負擔過重,多年積攢的重量似乎一下子施展了威力,他的腰壓垮了,幾乎摺疊成了九十度。本來英俊的他,找不到媳婦了。稍事休整後,劉老漢就給石匠當小工,和灰鋤土,搬磚運沙,就是不能肩挑背扛了。攢了些錢就到醫院裏看病,醫生無奈的説,腰椎長時間受重壓,已嚴重變形。剛出現症狀時來看,經過矯正治療或許還有效果,現在耽誤的時間太長了,恢復的可能性……看着醫生無奈的搖頭,劉老漢僅存的希望被轟隆隆地雷聲劈的七零八落。從此劉老漢心無旁騖,農忙時侍弄莊稼,農閒時跟着石匠打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雖沒有大錢卻細水長流,他把錢都讓養母管着,養父幾年前得病死了。日子平淡得緩緩流淌,波瀾不驚。

那日黃昏,太陽黃着臉伸着懶腰,劉老漢和養母在天井的槐樹底下吃飯,談論着今年的`年景。一個四十多歲模樣的漢子悄莫聲地進來,原來是他父親和後孃生的弟弟,自從老爹三十年前去世就再也沒見,都不認識了。相見自然是激動得老淚縱橫,説不完的知心話。最後他弟弟才説家裏一大攤子人養活不過來,要和他分着每人一個月倒替着照顧他娘。老漢毫不含糊的滿口答應,他的養母可不願意了,小的時候撇出來不要,老了倒來搶食吃,哪有那麼便宜的事?!劉老漢哄好養母,把兄弟送到村口,答應隔一個月的一號接娘過來。後來他親孃又要飯要到大門口,原來跟着跑的那個男人死後,她就被那男人的兒子趕了出來,萬般無奈,就一邊要飯一邊打聽着找到了親兒子。本來沒指望兒子能認他,心想就是看一眼兒子死了也值,她對不起兒子。可劉老漢沒二話的收留了她,還堅定地説,有你兒子一口吃的,就不叫娘餓着。

從此,早晨的第一縷霞光升起,劉老漢就燒三碗雞蛋湯或三碗小米糊,讓三位老人在炕上就暖暖的喝上,躺夠了再起牀。吃飽了,就眯着眼在南牆根拉呱,鬥嘴,打瞌睡。晚飯後,劉老漢會燒上燙燙的熱水,裏面放上花椒葉,或大葉茶,或鹽粒子。分別倒在三個一樣花紋的盆子裏,給三位娘燙小腳。等三位老人甜甜地睡着,劉老漢才坐在天井的石階上,拿出煙袋,幽幽地抽,望着有星星或者黑暗的天空,聽着或遠或近偶爾的狗叫,思緒已沒了影子。要是有個老伴相互照應就好了,劉老漢又心不在焉的吐出了一口煙霧。鎮上領導知道後給劉老漢也辦了低保,這樣,三口人的低保,(他後孃的低保在他弟弟手裏,畢竟後孃是隔一個月來一次的。)他就不用出去幹小工了,侍弄完二畝地,就在家裏陪老人。日子雖然清貧,卻有陽光的味道。窮有窮的活法,富有富的日子。一個兒子三個娘,誰又能説他們不幸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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