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經典散文

來源:文萃谷 1.14W

不知不覺,在回龍觀棉花衚衕幼兒園分園幹了也有大半個月了,記得剛來這裏的時候,無論校方領導,老師,抑或孩子和孩子的家長,他們都不認識我,有幾個還能跟我打聲招呼,但更多的,就連最基本的招呼都不會同我打一聲。

叔叔經典散文

但現在卻不同了,他們之中大多還是會跟我打招呼的,有些還能跟我聊兩句,這也令我頗感欣慰,好歹我是真實存在的。

其實要我説呢,打招呼有打招呼的好處,不打招呼也有不打招呼的好處。

打個最簡單的比方,每個人都跟我打招呼,那麼出於禮貌,我也得分別向每個人回一句,哪怕只是一句簡簡單單的寒暄或問候。你們可能不知道,這所學校裏有將近三百個孩子,那麼就意味着每天接送孩子的家長也得有將近三百個,這還不算校方領導、老師,以及後廚、後勤等工作人員呢。如此一來,在我早晚站崗的一個小時裏,可能我不會站至腿腳麻木,但卻一定會因為與他們的禮尚往來,導致口乾舌燥。

倘使像初來此地的那兩天一樣,沒人主動跟我打招呼,我自然也沒必要笑臉相迎,倒也落了個輕鬆自在。要知道,作為安保人員,一臉嚴肅、不苟言笑,乃是本分,誰也挑不出任何毛病來。

無奈,我壓根就不是一個一臉嚴肅、不苟言笑的人,雖然曾經很長一段時間裏的生活是孑然孤獨的,但是,每當有人願意主動與我聊天,我自然而然會對他笑臉相迎,跟我一個班的孫曉東是這樣,韓哥是這樣,其他同事是這樣,園裏的領導和老師是這樣,園裏的孩子們也是這樣。

就拿上個星期的星期五來説,那天對於其他人而言,或許只是普普通通、平平常常的一天。但對於園裏的孩子們,以及他們的家長來説,那一天卻並不普通,因為是園裏準備多日的親子日,孩子們不僅會跟自己的父母一起玩耍,做遊戲,還要跟其他小朋友,以及他們的父母做運動,比賽。

那一天屬實令我們保安感到繁忙,尤其是對於上白班的我和孫曉東來説,因為進進出出的人特別多,家長們進園不僅得刷卡,還得伸出雙手來,讓我們把消毒水噴在上面,這樣才能准許他們進入園區。幼兒園嘛,孩子才是最重要的,既金貴又脆弱的孩子們,理應得到重視。

不過呢,上午的繁忙也為我們帶來了中午十分短暫的輕鬆,因為親子活動時間不宜太長,就在我們吃過午飯之後,就看到有不少家長已經帶着孩子離開了幼兒園。以至於我和曉東還説呢,“照這樣看來,放學的時候應該沒多少孩子了。”

本來打算趁着午飯之後的這段時間好好休息休息,不是小憩,只是呆坐,儘量讓重壓之下的腿腳有所緩解。豈料,竟是我想多了。曉東還好,主管大門,我呢,則守在中崗,類似於傳達室的這麼一個崗位。

就在我窮極無聊擺弄手機的檔口,一位女幼師敲門而入。多説一句,幼兒園裏的幼師,大多是年紀輕輕的,無論男女,但通常情況下,還是女的多。

我看了看她,問了句,“您有什麼事嗎?”

“請問,您這兒有剪子嗎?”她柔語細聲地説。

“剪子?您要幹什麼?”

“幫孩子們摘葫蘆呀。”

“摘葫蘆啊,您看需要幫忙嗎?要不我幫您摘好了。”

“那敢情太好了!”她看上去很開心,臉頰露出兩個小酒窩。

就這樣,我跟着她來到大門與中崗之間的木製長廊處,廊上鋪滿了發黃的、乾巴的.葫蘆藤。藤蔓與葉子雖然無比蒼老,但長出來的葫蘆卻翠綠光滑,只是形態各異。有的上面小下面大,有的上下一邊大,還有的上面竟然比下面還要大。有的葫蘆呈棒狀,有的呈瓢狀,有的呈海豚狀,有的呈壺狀,等等等等,樣式非凡,大小不一。其中有一個葫蘆最是奇特,模樣雖然標誌,無奈表皮宛若西瓜皮一般,呈深綠色,且還附有微微波浪的條紋。

站在廊下的,就是一羣手舞足蹈、聲勢震天的孩子們,還有算上找我過來的,共三位女老師。不用想也知道,這幫孩子定是沒有參與親子會,極有可能是他們的父母工作太過於繁忙了,只得等到晚上五點,才能接他們回家。

孩子們你言我語、嘰嘰喳喳説個不停,雙手不停地指着廊上懸掛的葫蘆,一會兒這個好,一會兒那個好,可是把三位老師折磨得夠嗆,而老師們卻也只能笑臉相迎,“小朋友們彆着急,咱們這就開始摘葫蘆!”

這一嗓子下去,好傢伙,孩子們無不歡喜鼓舞、拍手稱快、鳧趨雀躍。

多説無益,那就幹吧。我一連摘了三四個,有的伸手就能夠着,有的就連我這一米八五的大個也得蹦着高薅,幾下,汗就下來了。

可這還不算晚,畢竟孩子多呀。我就問其中的一個老師,“都摘下來嗎?”

“不用全摘下來,但也得多摘些。”

沒辦法,我和老師商量一下,決定還是回休息室取剪子去。老師們呢,也回去取剪子去了。

當我從休息室再度趕回來,老師們已經有了不小的收穫,摘下來二三十個葫蘆了。那我也不能閒着呀,能夠到的就拿剪子剪,夠不着的就蹦着高薅。就這麼的,我們摘下來足足兩大袋子。

可即便如此,孩子們的熱情和興致仍未漸退,反而愈發高漲。可能他們也同曾經的我一般無二,看到藤蔓上還有剩餘的葫蘆,那麼自己手上拿着的就不是最好的。他們之中有一個穿着黃色小棉襖的男孩子,見我擦拭着額頭的汗,弱弱地問了句,“叔叔,您累了嗎?”

當着孩子的面,就算累了,就算想要離開,那也不能明説呀,好歹得在孩子們面前保持我的崇高和偉岸呀。

“叔叔不累。”我微笑着説。

“那麼……”他想説什麼,卻欲言又止。

“小朋友,你想要做什麼,跟叔叔説。”憑我的口氣,儼然把自己當成了阿拉丁神燈裏面的燈神,彷彿他所期待的願望我都能幫他實現似的。

“我想……我想要那個葫蘆。”這個小男孩伸出食指,指着我前面説過的,那個與眾不同的,葫蘆羣裏的西瓜假面。

我抬頭看了看,這也太高了吧,根本就夠不到,蹦也夠不到哇。

我倍感無力地説了句,“小朋友,這個我也夠不到啊。”

“叔叔抱着我夠,好不?”

我呆了呆,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不是我沒有俯首甘為孺子牛的身段,而是我怕萬一會傷到孩子,這個責任我是承擔不起的,所以在小男孩向我發出請求之後,我的目光一直注視着他們班級的老師,徵詢她的意見。

“沒事,那就煩勞您抱着他把那個葫蘆摘下來吧。”其中一位女老師微笑且略表歉意地跟我説。

我笑了笑,看着已經笑不攏嘴的小男孩,取笑説:“瞧把你小子美的,來,叔叔抱你摘葫蘆。”説着,雙手抱住小男孩,舉到最高點。

小男孩興高采烈,抓住藤蔓晃了三晃,不負眾望地將那個他認為最好的葫蘆摘了下來。

下來之後,他先是向我道謝,然後心滿意足地拿着那個不像葫蘆的葫蘆飛奔,奔出去又奔回來,開心不已。

“這小子,可真淘。”我感慨了一句。

“可不嘛,這小子全班最淘氣的了,做操也好,活動也好,就喜歡一個人呆着,一個人玩,可讓我們操心壞了。”老師搖頭不止地説。

“淘氣的孩子聰明。”

我笑了笑,繼續幫他們摘葫蘆,直到老師們覺得夠數了,這才抽空到大門口吸了根煙,畢竟園裏是不讓抽煙的,逮到重罰。

雖有冷風,但卻絲毫感覺不到冷,可能長時間的活動,體內的熱量完全可以抵禦寒風的侵襲吧。

這個時候,韓哥也出來抽根煙,班長嘛,白天的時候罕有閒暇。我倆閒聊,我就把剛才的事跟他饒有興趣地講了。

他聽着挺可樂的,於是止不住話匣子了,“你這就不錯了,我有一次,更逗,你猜這幫小傢伙管我叫什麼?爺爺!哎喲,我才四十出頭,就成爺爺了?這把我給埋汰的,一點兒自信都沒了。”

我大笑不止,甚至還發出兩聲咳嗽,想必是煙氣沒導勻。止住咳嗽,我也説:“你都不知道,昨天更有意思,一個小孩子不聽老師話,我呢,剛從中崗出來透透氣。好嘛,這老師就當着我的面跟那個小孩説,‘你要聽話,知道不,不然的話,我就讓那個叔叔把你帶走。你看他,長得多兇啊。’那小孩看了看我,果然很聽話。媽呀,啥時候我居然成反面教材了,把我當成黑麪羅剎了。要説那個老師,可真不會説話。”

他呢,跟我適才的表情一樣,笑得是前仰後合。或許,這就是我喜歡這裏的原因吧。

就這樣,兩個頗不自信的男人,速速將煙頭掐滅,喟歎着回到似乎不大適合我們的幼兒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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