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隨筆散文

一直覺得叔叔長得像葛優，瘦瘦的個頭，瘦瘦的面頰，光光的頭頂，除了與葛優相似的面貌外，還有葛優般幽默的性格。不過，唯一不同的是，叔叔卻沒有葛優那般優越的生活條件。

叔叔屬羊，老家農村有個迷信的説法，凡是屬羊的人命不好，到底這個説法正確與否，我也沒有進行過考證，只覺得他命運確實不好。

爺爺因兒女多，不能確保每個結婚的孩子都分給一套房子，就這樣，爸爸與叔叔結婚後共同擁有了這個五間的土房。房子是很古老很破舊的那種，紙糊的木框窗户，靠窗一邊的是土炕，土炕因有塌陷的地方未及時修復，致使炕蓆被火烤的已經一片一片發黑，靠牆的是棗紅色的牆櫃，裏面是全家多年換洗的幾件衣服，櫃子上面擺放着梳粧枱和瓷花瓶類似的擺設，這樣的房間每家各兩間，而中間的一間屬於公共區域，我們這裏都稱為屋地，各有一個土灶，主要用於冬季取暖及一日兩餐的煮飯，每到中午和晚上做飯的時候，屋地是最繁忙最緊張的場所，有的柴火因為潮濕不能進到灶坑裏面及時燃燒，導致這裏就會久久瀰漫辣眼的煙霧，而我們兩家做飯的時間幾乎相同，有時是你方唱罷我登場，連續1個小時左右都會被這種嗆眼又嗆鼻的煙霧折磨。如果説是哭着做完飯一點也不假。在我家，這種受罪的工作幾乎都是媽媽的，我像個小鳥一樣，蹲在地上負責給媽媽燒火，而叔叔家幾乎都是叔叔來完成。在我模糊的印象中嬸嬸做的最多的則是撩開門簾，一隻腿在房間裏面，一隻腿在房間外面，將做熟的飯菜拿進房間。

叔叔年輕時是英語老師，課餘時間他利用學校的資源自學了各種樂器，心靈手巧的叔叔可以吹、拉、彈唱出各種優美的樂曲。較他年長一些的老師接受的幾乎都是俄語課，這無疑更增加了多才多藝的叔叔在學校裏面受歡迎的程度。他所教學的學校距離家有二三十公里的路程，是這裏僅有的一座山區學校，喜歡叔叔每週由學校回來的時刻，他可以變戲法似的從衣服兜裏掏出酸甜的山楂果，對於這個貧窮的家來説，山楂果是我們吃到的最昂貴的水果。

叔叔在學校工作了二三年，因為惦記家裏的孩子及嬸嬸，不管校方怎麼挽留，他還是辭職回來了，辭職回家的叔叔日復一日的'工作，就是照顧孩子做好一日三餐。印象最深刻的是一個打春的日子，天氣已經很暖和，小弟弟要出去玩耍，叔叔強迫其必須戴好棉帽才同意放行，對於我們這些光着腦袋跑習慣的農村孩子，看着叔叔這樣覺得囉囉嗦嗦，但也不好説什麼。小弟弟的一言一行都受叔叔管制，唉，真是温室裏培育的花朵，日後怎麼衝風破浪？過了很久後，校長曾親自來家裏請叔叔返校，叔叔的腦袋搖得像撥楞鼓，這件事情就這樣徹底擱置，叔叔成了無業人員。

忙完一天的農活，傍晚閒下來的時候，半個村莊都可以聽到叔叔悠揚的二胡聲、嗩吶聲以及歌聲，叔叔有一副很好的嗓子。這樣的傍晚，叔叔身邊從來不缺少粉絲，他的才華給村民帶來了豐富的精神享受。

隨着年齡的增長，孩子越來越大，花銷也逐漸增加，他開始琢磨應該有份工作來支撐這個家，挑來選去後，叔叔開始了自在悠閒的收廢品生涯，這一干就是多年至今。

前不久回老家與叔叔聊了許多，津津有味的聽他聊收廢品時遇到的一些趣事、糗事。去年，叔叔趕上一片家屬區拆遷，有一户人家將收藏多年完好無損的風琴要處理掉，看到這個古董，叔叔高興的坐下來就彈奏，引來了左右鄰居，户主恍然大悟，原來他的風琴音質居然還這麼好。本打算當廢品扔掉的想法立即收回，叔叔沒有得到這架琴，他為此後悔了好幾天。時隔多日後，又趕上了一户要出售這樣的琴，這次叔叔學聰明瞭，不再彈試，打開琴蓋檢查一番後很同情的對房主説：“這樣的琴，回收站都不要了，就是一堆廢木頭，算了，我幫您運出去吧。”結果可想而知，叔叔這次輕而易舉的如願以償了。這架被回收的老琴一直放在他家裏，沒事的時候，他就會打開彈奏一曲。聊到此，我打斷了叔叔的話語，試圖説服他利用自己優越的資源，來城裏找份輕鬆的工作，年紀也大了，不再適合四處奔波收廢品，但對於封閉已久的叔叔來説，邁出這一步是何等艱難，當然，最終我以失敗告終。

在叔叔的溺愛下，妹妹沒有走出50公里的遠門，弟弟怕這怕那到中學就結束了學業，爺爺共有6個孫子，只有這個孫子如叔叔一樣，過着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日子。

昨天回老家，聽媽媽談起，生活本就拮据的叔叔，剛剛借錢為兒子籌備完婚禮，屋漏偏逢連夜雨，又查出嬸嬸得了重病，噩耗使這個家庭一下子跌入谷底。雖然兄弟姐妹們都伸手幫了叔叔，平安渡過難關。但是，通過言談舉止依然可以讀出叔叔內心的頹廢與自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