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蟬優美散文

來源:文萃谷 1.05W

清晨,樹林裏傳來了不少蟬兒的叫聲,此起彼伏,煞是熱鬧。

聽蟬優美散文

中學生的課本中有《蟬》的課文,法國昆蟲學家法布爾有經典著作《昆蟲記》,我都沒有讀過。記憶中的蟬兒有許多名字,春蟬、寒蟬、山蟬、油蟬、草蟬、熊蟬、還有嘰嘰蟬,聽得最多的名字是知了,但是我始終不知道這些蟬兒各有什麼不同,我都見過一些什麼蟬,我打心眼裏不想知道,因為我怕昆蟲。死的活的蟲蟲都怕,肉肉的,毛毛的,我統統怕,就是想着,渾身都起雞皮疙瘩。所以我只要知道,伏天在樹上叫得最熱鬧的飛蟲就是蟬。

清晨的空氣好新鮮,行人也非常少,我放慢腳步,斂斂呼吸,側側頭,饒有興致地感受起嬋兒的叫聲來。

“嗚哇——嗚哇——……憋……”,這時候嬋兒的聲音有些沙啞,略帶那麼點兒任性,沒什麼精神頭,好像不停地叫了一整夜傷了嗓子,也像是起得早了些沒有睡醒,還暈着困。是啊,人們大多還在睡夢中,它們卻風餐露宿,的確憋,張嘴抱怨抱怨也是常情。也許蟬正在一邊用吸管瀟灑地吸着樹汁,一邊用它們特有的樂器盡興地唱歌。不過嬋兒這麼早就在樹端高聲歌唱,看來今天天氣一定很熱。

我很少在春天聽到嬋兒的叫聲,秋天嬋兒也聽得比較少,許是用心不夠,沒有注意到。有人説蟬兒不知疲倦地用輕快而舒暢的調子唱歌,是“昆蟲音樂家”、“大自然的歌手”,我贊成它們是歌手是音樂家,它們的確為大自然增添了濃厚的情趣,我卻不贊成蟬歌輕快又舒暢。我享受蟬鳴給人帶來的野趣,但有時候特別是悶熱的午休時間,它們那歇斯底里的喊叫,擾人的寧靜不説,還平添一份躁意,尤其尾音的如泣如訴,生生再添半份憂傷。這個時候,嬋兒是惹人煩的,非常惹人煩。

“哇——哇——……嗚……”,合唱裏多了這種高亢的聲調,這是激動的快板,熱情不可遏制地沸騰着,一定是那些年輕的小傢伙,許是它們睡好了,來了精神頭,也許是它們才真正來到有日光的世間,便迫不及待地大叫起來。熱情的它們,只管興奮地喊着,不管丟了這個音,掉了那個調,也不怕傷了嗓子。

小時候,見父親擺弄蟬殼,黃黃的,青青的,一如活着的蟬兒。父親説蟬殼也叫蟬衣,還叫蟬蜕,是一味很好的中藥。他説蟬在幼蟲時要經過數年的數次蜕皮才能變成真正的蟬,蟬殼是最後一次蜕的皮。我站在離父親很遠的地方看着,儘管那是嬋兒蜕下的皮,我還是怕,要是蛇蜕當然更怕了。我靜靜地聽父親講,記住了心裏喜歡的或者願意接受的。嬋殼的名字最喜“蟬衣”二字。想着蟬衣,想着蜕了皮的蟬,再努力想象那“仙都羽化之靈姿”,枉我百般努力,終是無法把那仙境里美妙輕盈的身姿與有薄薄長長翅翼的小小嬋兒們合二為一,深為自己的笨拙遺憾,半晌沉浸在沮喪中。

“憋憋憋憋憋……,苦……”聽這種斬釘截鐵般的節奏,應該是蟬中的少壯派吧。不知道嬋兒和咱們人類是不是一樣的,中年人,上有老下有小,忍辱負重,掙扎在生活線上。別看嬋兒開的音樂會熱鬧,唱歌的可全是雄蟬,雌蟬是默默無語的。也許真是雄蟬肩上的擔子重,它們需要用這麼持久的高歌才能把它們心中的憋屈真正排泄出來?或者,這本來就是特別好表現的一類雄性?就像雄孔雀一樣,為了吸引雌孔雀便時不時神氣地秀秀它漂亮的尾屏?還是同情嬋兒是被重負壓的吧,那傷感的歌聲怎麼都感受不出來它們的輕快它們的幸福。

幾年前在深圳,晚輩的一位安徽朋友送來一包炸好的蟬,那位安徽小夥子説他的家鄉現在時興吃這個,這是他父母前幾天託人捎過來的,營養豐富,味道很好。我沒有問,也沒有吃。小時候,看過同齡的男生捕蟬。在林子裏,有的男生用捕麻雀的方形的竹糞篩,有些糞篩的孔大了些就用圓形的米篩谷篩,把篩子浸水,再在濕篩子的邊緣某個點繫上繩子,呈五六十度的角張着,靜等嬋兒上門,嬋兒的翅膀是怕被弄濕的。有的男生乾脆用手抓。嬋兒被男生抓住送到女生眼前晃來晃去地嘚瑟,許多女生很是生氣,有些膽大的女生乾脆也去捉,我可不願意。父親告訴我,嬋兒最喜歡火,像飛蛾一樣,見火就撲,如果在樹下燒堆火,再敲敲樹,嬋兒一定下來,一捉一個準。那時候稻苗長成稻秧的晴朗的晚上,人們會用盆子裝上大半盆水,再在稻田裏支上一個架子或者一把沒有背的木椅子,點上一盞有罩的煤油燈或馬燈誘捕飛蛾。我見過成千上萬的蛾子蚊子撲向燈,每次盆子的水面上都是厚厚的一層蚊蟲。但是我沒有把這個方法告訴任何人,我不喜歡看嬋兒被抓,雖然被抓的大部分嬋兒最終還是被放飛,但還是有許多嬋兒被掐掉一截翅膀,供人玩耍。不過,那時候沒有人吃嬋兒。

“憋——憋——……鄙……”蟬的這種調子比較緩慢,深沉又滄桑,有點古典曲的味道,又像是悲傷的吟誦,該是嬋中的長者。一般的人認為蟬飲露水為生,非常的純潔。殊不知這些小東西本性可不是如此。它們一面在樹上放聲高歌,一面卻用他們尖細的口刺入樹皮吸吮樹汁,那些螞蟻啊,蒼蠅啊,還有許多不知名的小蟲啊,就會聞聲而至,等這些大部隊一到,小東西便飛到另外的樹上開闢新的戰場。我常常望着許多枯死的.大樹,或者大樹上無緣無故枯死的枝條想:這棵樹、這根枝條是不是被嬋兒“咬”死的呢?

大自然是奇妙的,嬋兒當然也是美妙的。蟬兒的那兩對硬硬的翅脈,薄而透明的翅膀,創造了一個漂亮的詞:薄如蟬翼。世間就多了一種飄逸的衣服叫蟬翼紗。據説最早的蟬翼紗衣是長沙馬王堆漢墓中出土的一件素色紗衣,除去袖口、領口較厚重的邊飾,衣服只有25克,摺疊後不盈一握。心底裏,我喜歡把這種薄薄的東西叫“軟煙羅”。用薄薄的白紗做一個簾兒掛在門上窗上,遠遠地望去,就似一層煙霧在窗上門上飄呀飄的;隔着簾兒往外看,那一分若有若無的縹緲,如夢似幻,恍若天上人間。

“知(滋)——知(滋)——……了”,南方人的捲舌音和平舌音分得不好,嬋兒的“知了”聲在我們聽來便成了“滋了”。在嬋兒的合唱中,偶爾也會聽到這種聲音,像是它們咬着牙齒,一個字一個字從齒縫裏慢慢地擠出來,好不容易把最後的那一“了”字吐出來,馬上便吞了進去,一股忍勁兒一股狠勁兒瀰漫在空氣中,非飽經風霜者難達此境界。也許,這是老嬋兒的哀叫。嬋兒的壽命雖然長,可是它們絕大部分時間是在黑暗中,在陽光下的時日根本不長。在黑暗中掙扎了數年,在光明裏少則幾天,多則幾月的壽命的確短了些,難怪它們是滿腹的委屈,哭訴不盡。

記得秋天裏的蟬兒也是這般的唱法,“知……了”。秋蟬也叫寒蟬,還叫暮蟬、蟬鳴、蟬泣,這些名字就夠讓人沉重的。現在是伏天,它們也唱嗎?是的,唱了,就在伏天唱了,我清楚地聽到了。在蟬兒的奏鳴曲中,“知——了”這首曲子是壓軸的,在秋季演繹,單調低啞,哀怨也綿長。許是臨風吟唱,被秋風送遠?還是本身就站得高?我痴痴地想,總不得要領。算了,夏天就安靜地聽它們合奏,等秋來了再聽那些清唱。不不,秋天還是不要再聽蟬,不要聽它們吐露那些永遠無法解開的愁緒,不要聽那些與身俱來的哀鳴。秋天要快樂地享受它的涼爽,遍地的金黃,還有沉甸甸的果實。

觀此時的嬋兒,方有了仙境裏靈秀曼妙的身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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